“既如此，那今日便是我们一生只有一顿的小团圆饭，明日也是我们一生只有一顿的大团圆饭。”在裴解畅快地笑声中，这件事最终落下了帷幕，众人纷纷散去。
“董娘子可是有心事？”在忙着查看年货操持小团圆饭的契丹老妇，对着魂不守舍的董小英问。
“没。”董小英扯扯嘴角矢口否认。
“董娘子是那种最不会撒谎的人呢。”契丹老妇笑呵呵说完，见董小英看过来，才继续说：“那些最会撒谎的人，心、脸、口都是一致的；那些比较会撒谎的人，即使心口不一，但是至少脸上的表情和口中所说的内容是一致的。
可董娘子，嘴上说的和脸上的表情完全不一致呢。”
董小英脸上一抽，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有个朋友……我不知道该不该联系他。”
“为什么不呢？”见董小英愣愣地看着自己，契丹老妇一边忙着手中的活计，一边问：“既然是朋友，为什么不联系呢？”
“呃，你不懂，这个朋友他......”董小英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她的双眼此刻也因为慌乱而显得有些失神。她结结巴巴地想要向对方解释清楚，但话到嘴边却又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堵了回去。
她紧紧咬着嘴唇，眉头微皱，努力地在脑海中搜索着合适的词汇和语句。然而，那些原本应该清晰明了的想法此时却如同受惊的鸟儿一般四处逃窜；有的则像麻花一样相互缠绕、纠结在一起，让她根本无从梳理。
董小英不禁感到一阵挫败感涌上心头，额头上也渐渐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重新组织语言，但越是着急就越觉得思维混乱不堪。
“你害怕你们的以后？”契丹老妇感觉自己像是在迷雾中试探着伸出手找路的旅人。然而，这前路究竟通向何方？是光明与希望，还是无尽的黑暗与绝望？无人能知。
董小英愣愣地思考了一会儿这句话，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想我怕我们最终没有一个好结果。
而且刚才听你说‘越是重要的人、事、物，越不能赋予它太多的意义’，便更是觉得不该联系。”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烦恼的？”契丹老妇一脸打趣：“你之所以感到烦恼，便是说明想要联系的欲望比对于不好的结果的恐惧更强烈。”
“这是什么意思？”董小英感觉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对于董小英的反应，契丹老妇只是了然一笑——情之一字最是磨人，任你再聪明、通透、有力量的人物，身陷局中时都会成为待宰的羔羊。
“意思就是说，你比你以为的更想要联系对方。”契丹老妇停下手中的活计，认真地看着董小英的眼睛说：“这种情况下，如果是我，我会去联系对方，不惜一切手段地联系对方。
因为‘一念惊动十方神煞，念念皆是修行’。
若我们未能觉此念便罢了，可是若是发觉自己有此念，若是不去践行它、戳破它，它便会像种子一样在你的心里生根发芽。
而且念以压抑为养料，你越是压抑，念长得越疯狂。”
契丹老妇自顾自地说完这番话，猛地回头看见更加茫然的董小英，不禁失笑于自己的失神，当即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地对董小英命令道：“总之，你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去联系对方。”
“可是……”董小英一脸纠结。
“没有可是！”契丹老妇斩钉截铁。
“但是……”
“没有但是！”
“你……”
“我不重要，动起来！”
“我……”
“你也不重要，现在就去！”
“现在？”
“对！就现在！没有时间了！必须现在、立刻、马上行动！如果他在百里之内，现在就骑上快马去见他！如果他在百里之外，现在就骑上快马去见他！”
“这不是一样嘛？”
“对，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你只有一条路，就是，现、在、就、去！”契丹老妇一边单手叉腰，一边指向屋外的方向，一字一顿地对着董小英怒吼。
董小英直到下了山，站到宁杰的面前，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怎么到来的。
“我，想请你帮个忙。”她感到自己的嘴巴在动，喉咙在发出声音，但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因为她的全部精神都用来跟内心的“念”搏斗了。
站到宁杰的面前，董小英的城就已经失守了，现在她在拼命地想要保全最后一间屋子，又或者说是最后一面墙。
“嗯，走吧。”已经收拾好一切，等待董小英良久的宁杰拎着行李站起来带头向外走去。
“你？”董小英想问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嗯，我会占卜。”宁杰头也不回地平静回应。
董小英不再说话，默默地跟着。良久之后，她突然将手中的马鞭摔在地上，鞭梢抽在宁杰的脚腕上，打得生疼。他闷哼一声停下脚步，静静等着董小英开口。
果然，董小英转到他面前，恨声说：“我讨厌这样，你这，什么都知道，算尽天下，掌控一切的样子。我……我……”
董小英的脑子又变成了又空又扭的样子。
宁杰目光平静如水，温声道：“我只是算到我今日会远行。感情是算不来的，我跟着你走，只是发乎我的心，而非看到了结果。”
董小英渐渐平静下来，默默地捡起地上的马鞭，继续向前走。
可是没走几步他又突然停下问：“若是我们最终没有结果，你的一生不是浪费了？”
“你口中的‘有结果’是怎样的？是不是我把时间花在你身上？那和我现在有什么不同呢？”
“可……”
“我所期待的结果便是把时间花在你身上，而不在乎你的时间花在哪里。所以我现在就是在践行我的结果。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和现在的这一刻，以及未来的每一刻一样幸福。
走吧，天快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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