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泰贞的脸色一寸寸沉下去,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住。
阿伟从锦盒里轻轻捧出两件带了些微破损的瓷器。第一件是三彩凤首壶:壶身修长如柳,椭圆壶口上,颈间塑着一只曲颈凤首 —— 朱红釉色勾勒的凤冠恰好成了壶口,张开的凤喙衔着颗莹白珠粒,便是流部。椭圆壶腹下支着喇叭形高足,凤首与肩腹间连了柄如意形粗柄。壶腹两面纹饰各有妙处,一面是展翅凤鸟,一面是策马狩猎;遍身施着赭、绿、蓝、白釉色,每种颜色都晕着从浓到淡的层次,在光下泛着五彩缤纷的柔光。
另一件是三彩马:造型肥硕矫健,宽颈厚臀,体态沉稳却藏着劲气。马鬃修剪整齐,马尾束起,口衔绿镳,胸前垂着白色流苏,股后坠着绿色杏叶饰;它昂首直立,双耳如削,眼窝处釉色浓深,竟似有炯炯神光。色彩以红棕、白、绿为主,马身裹着红棕釉,雪白马鬃伏在颈间,马面与脊背却是莹白,光照下流光溢彩,艳丽得晃眼。
“这些都是当年河南出土的珍品,寻常人只能在博物馆里隔着玻璃瞻仰,哪得这般近观的福气。” 阿伟说着,余光扫向阿尔泰贞 —— 对方的脸一会儿白得像纸,一会儿又青得发灰,让人猜不透心思。
他故意拖长语调,带着嘲讽开口:“哦,我那卑贱的武士啊 —— 我险些忘了你这般低下的身份。许是在你眼里,金银宝石才配叫‘值钱’吧?但我得明明白白告诉你:这些瓷器虽没有金器的艳光,也不如嵌宝石的银器结实,可它们质地坚硬、表面光润,不吸水还易清洁,既能盛食物,又能当陈设,比透气的陶器、笨重的金属器强上百倍。你看这青瓷的温润、青花瓷的明快、彩瓷的绚丽,还有上面画满的山水、花鸟、人物故事…… 懂瓷器的贵族,可比只会盯着金银的土老帽高雅多了。西方贵族都叫它们‘东方白色黄金’,你认不出它们的价值,不怪你,怪我 —— 我忘了,只有我们这般高雅的人,才配欣赏东方匠人造出的艺术品。”
旁边的雇佣兵乙凑过来,低声劝:“首领,要不咱赏他点金器得了,省得费口舌。”
“闭嘴!” 雇佣兵丙立刻打断,声音压得更低,“阿伟首领向来爱金器,这些瓷玩意儿看着金贵,一碰就碎,哪有金银实在?只有金银才最保值!”
翠花也插了话,语气带着点轻佻:“是啊阿伟,这事别纠结了,实在不行,赏他几只鸡呗,好歹能填肚子。”
阿伟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喜色,却故意压在眉梢下,装出为难的模样:“几只鸡?你说的是哪种鸡?”
翠花脸一红,啐了一口:“鸡还能有哪种?鸡笼里养的呗!难不成…… 难不成是我啊?”
旁边几个妇女也跟着红了脸,掩着嘴小声打趣:“其实也不是不行,你看这小伙子长得多精神。”
阿伟摸着下巴笑:“可只送几只鸡,会不会显得我太小气了?”
“要是您舍不得,赏他十个鸡蛋也行啊!” 雇佣兵丙又冒了句嘴。
阿伟狠狠瞪他一眼,怒骂道:“老子是那种小气的人吗?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雇佣兵乙赶紧打圆场:“其实依我看,咱压根不用给任何东西。他不就跳了支舞吗?要是这么容易就赏东西,大伙儿该觉得您的赏赐太廉价,以后谁还肯拼命为您效力?”
阿伟使劲憋着笑,嘴角却控制不住地颤抖,叹着气说:“这…… 唉,那恐怕也只能这样了。我本来是想赏他点东西的,可这事关军纪、事关大局,我也只能收回成命了。”
“这可万万不可!” 雇佣兵丙又急了,“阿伟首领,您是我们的头,说出去的话哪能不算数?要是传出去,您的威信何在?以后您说的话,谁还敢信?”
阿伟又瞪了他一眼,却强压着怒火,装出听进去的样子,苦笑道:“你说的有道理。那我确实得想办法,赏这卑贱的武士点东西才行。”
翠花忽然拍手:“我英明神武的首领!不如您赏他一个吻吧!”
阿伟点头应下,语气带着几分得意:“也好。我刚吃完咖喱牛腩饭,能被我这满是香料味的嘴亲吻,是他的福气……”
就在众人吵吵嚷嚷的时候,阿尔泰贞的怒火已经烧到了心口。他双拳攥得指节泛白,眼底的火光几乎要喷出来 —— 阿伟哪里知道,他眼前这 “卑贱的武士”,正是护送这批唐三彩的大唐护卫。这群雇佣兵不仅抢了瓷器,还杀了他的同伴!
阿尔泰贞虽是普通士兵,却在草原上见惯了血与火。对古代草原牧民来说,为争夺草场死人是常事;可现在,他是大唐的骑兵 —— 那是世界上最强帝国的骄傲,绝不允许被异族人这般欺凌。
他手按在腰间的弯刀上,满心都想冲上去和劫匪拼个你死我活。可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悄悄按在了他的手背上,有人在他耳边低语:“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尊敬的武士。白白送死不如坚持到底,等待最后的胜利。”
阿尔泰贞猛地回头,只见那人脸上蒙着面纱,头发蓬乱,随风飘舞。穿着雇佣兵的衣服,却没有铠甲,全身破破烂烂的,虽然身材比较高大,却偏瘦。从口音和面部轮廓,他能确定 —— 这是一名从大唐来的人!
他再低头,看见那人手里握着一柄唐刀,刀身裹着一层墨色,即便入了鞘,也能隐约看见鞘缝里漏出的冷光 —— 那光不似寻常刀锋的雪亮,反倒带着几分古铜般的沉凝。那人背上还背着一把剑,剑虽入鞘,阿尔泰贞却仿佛能看见剑身上刻满的云纹,剑柄缠着红布,上面绣着 “兼爱” 二字。
阿尔泰贞震惊地瞪大双眼,声音发颤:“难道您是剑神柴无畏?呸,难道你也是……墨家钜子?不,也许你也是......唐军?可是,怎么这样的打扮?”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指尖按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他的目光抬向天空,仿佛在留意着什么动静。
这位身背兼爱剑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和柴无畏又有什么关系?他所注意到的天空有什么异象?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喜欢北宋群英录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北宋群英录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