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站在门槛的另一边，老爹板着脸，用着一如既往严厉的口吻，冷声哼道:“终于舍得回来了？”
语气虽然冷淡，但孙靖雨没有丝毫的生气，只有满溢身心的心酸与喜悦并存的复杂情感。
“女儿不孝，八年不曾谋面。”
孙靖雨表情复杂地看向他，颤着打招呼:
“老爹。好久不见。”
被孙靖雨称为老爹的，是一名年近六旬的清瘦男人，身长八尺，面目坚毅，浓眉大眼，尽显英气。
他身着深色布长衫，背脊挺直，袖口处挽起，露出小臂底下，一双布满老茧，指骨粗壮的粗糙双手。
其正是，孙靖雨的父亲，名为孙怀瑾。
“孙氏八卦掌”第四代传人，深得八卦掌精髓，武艺高强，同时也是京武术圈子的泰斗之一。
顺带一提，倘若套用武术界对于武者的境界划分的话，孙怀瑾的实力层次位于“归真”之境，是将一项技艺修习到出神入化，抵达极境的真正宗师。
就算比不过超凡世界的顶尖强者，但在常规的现界里，已经是数一数二的武术宗师。
“嗯。”
孙怀瑾沉吟点头，表情十分淡定从容，随后沉默了下来，背负双手，没有像妻子一样一拥而上。
但是孙靖雨的听觉却能捕捉到，自家老爹的心跳声比之母亲也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显而易见的是，他只是在故作镇静的逞强。
在门外发生的这一幕，自然吸引了武馆里面其他正在修习的弟子们的注意力，他们纷纷把视线看过去，眼中闪烁着清澈的好奇。
但他们没敢问，因为孙师傅往日积累的威严还在这儿呢。
“……看什么看，继续练习。”
孙怀瑾缓过神来，没有再看向女儿，而是扭过身，沉声冷冷说道:“顾好你们自己面前的事情。”
“是！”
众多穿着练习服的弟子们齐声响应，随后乖乖地真的不敢再看那边了。
“进来吧，不要在门口引人注目。”
孙怀瑾沉声对自己的老婆说:“带她进里屋，放好东西之后随便你们怎么聊。”
说完后，他的视线没有再看向她们，继续“打熬”学徒去了。
“进来吧，靖雨。”
身材要更矮小的母亲，从孙婧雨的身前轻轻离开，用手掌擦了擦眼角的余泪:
“你的房间我一直都有打扫，来吧，妈妈帮你把东西放回去……”
“不用了。”
孙婧雨轻轻摇头，声音罕见的轻柔：“反正也不多，我来提着就好。”
在她的视线下方，母亲的脸庞与记忆中的相貌重叠。
与八年前最后一次离家时相比，母亲脸上的皱纹似乎变得更多了，头发也白了大半。
但唯一没有改变的是，她面对孙婧雨始终温柔的态度。
孙婧雨的母亲名为顾望舒，是南方人，拥有典型的南方女性温情似水的性格。
为人不争不抢，谦恭有度，知书得体，与性格稍显粗鲁，气势强硬的父亲孙怀瑾可谓是截然相反。
但偏偏就是这样性格走在两条平行线上的人，却最终结合到一起，至今已有四十余年，感情很好。
从她记事中起，孙婧雨就没有见他们二人有过激烈的争吵。用相敬如宾，相濡以沫这样的词语形容他们二人也并不为过。
进屋里来，顾望舒走在前，孙婧雨走在后，两人从侧边的走廊走过。
每当视线停留在这片曾经十分熟悉，并且呆了有十几年的家里时，与之相关的回忆就会情不自禁地从大脑的深处涌现。
既有她自己的，也有妹妹的，甚至……还有死去的静月的记忆，仿佛在水底浮起的泡沫一般，朝着顶部的意识中涌来。
孙婧雨之所以一直回避着家里，其实也有这个原因。
与静月所共处的时光，每一份甘甜或晦涩的回忆，每一份触景生情而涌出的过往，都在深深地刺痛着孙婧雨的内心。
但是……这种在回忆中行走的感觉虽然十分难受，但孙婧雨比自己预想中的要冷静许多。
所有记忆的源头与终点，皆指向了最后与妹妹做出的两次诀别。
已经死去的人是无法复生的，即便再如何痛苦，存活下来的人，依然要抱着对方的决心，继续走下去。
孙婧雨恍惚中回想，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叩问着不成熟的自己，一次接一次地加深自身已然界别的沉重心情。
但是……烦躁感并未因此消失。
“靖雨，你不要在意。你爸的脾气就那样。”
踏步在房屋之间，远离了练习场地，孙婧雨从恍惚之中回过神，听到了前方的母亲的话语：
“别看他刚才很冷淡，其实昨晚听到你说在今天会回来的时候，躺在床上辗转了半夜，不断侧翻了很久，临近后半夜才睡着。”
“我明白。”
沉默了半晌，孙婧雨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一直以来，老爹只是看起来很凶。
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更珍视我们……”
“嗯……”
顾望舒点点头，也笑了起来，“你爸一直都那样。”
她只是说了父亲昨晚辗转半夜没睡着，但却没有说自己也是一样的心情。
……若非如此，她又怎么得知父亲没睡呢？
孙婧雨从母亲的只言片语中，意识到了这一点，心里顿感暖意洋洋的。
在来之前，孙婧雨没有想过在家里常住，但还是乖乖地遵从了母亲的意思，把随身带来的衣物都放在了家里。
而看着她放行李的时候，孙靖雨也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按照黄英雄之前透露过的往年行程安排，会议会持续3天时间。
从16号开始，每天早晨10点到下午18点期间，包括白绵在内的九人组成员，会聚集到一间特定的会议厅内，展开就于科研成果的总结、展示研究，展望未来等等内容的详细讨论。
随行作为护卫的宿主，或是其他员工，则不会进入会议厅，而是安排在门外附近的设施，静静地戒备着可能发生的意外。
当天的会议结束后，就等于是“下班”了，陆续回到休息的场所，等候次日再次聚集。
通常来说，从外地来的员工在这个期间会被安排食宿，但本地的员工则可以自由安排时间。
换言之，只要孙婧雨想的话，回来家里住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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