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兰秀坐在窗前，看着阳光一点点洒在院子里，又是新的一天。
风野急急忙忙从外头跑进来，气息都来不及喘匀：“大、大祭司……回来了、我哥回来了！”
风兰秀回眸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都有谁回来了？”
“就……”风野话音一顿，已经不需要他再说明，风云已经带着南弦子进入了院子里。
风兰秀左右张望，却没有看见想看见的身影，她有些许失望，他没有回来。
“此行很顺利，其他族人已经各自回去休养了，我没让他们来打扰你。”风云眼中神采飞扬，看得出来很是高兴。
风兰秀沉默一瞬，只见风云拿出一个匣子放在桌上。
风野推着她的轮椅转身，去到桌边。
“这是……”风兰秀心中已有了答案。
风云道：“这是还魂花，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找到了！”
风兰秀却不像他这般开心，神色极其平淡，完全不为所动，只是默默地看着那匣子出神。
南弦子进屋后，一句话也没说，自己寻了个远一些的位子坐下，看起来忧心忡忡的。
风云看了看他，转头用风族话问风兰秀：“你是在担心璃书么？放心吧，他很好，他也是为了还魂花来的，只不过剩下的两朵还没有盛开，他便和风越在那守着，先把这一朵给你用了。”
风兰秀眸色终于变了下，她并不觉得意外，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总归是有所求的，没想到命运弄人，他所求也是还魂花。
也是，除此之外，北戎还有什么吸引人的呢？
她想起来，之前璃书问她忘情蛊的事情，又想到他和谢珩的关系，心里便觉得事情不妙。
“你怎么了？为何不说话？”风云也从激动中缓过神来，这才觉得她的反应十分奇怪。
风兰秀直直看向南弦子，她问道：“你们找还魂花是为了什么？”
南弦子眉毛动了下，心里犹疑不定，风兰秀道：“你们两个都出去，我和南先生有话要说。”
风野看向风云，后者站着不动，脸色也沉了下来，再看大祭司神色也很凝重，这让他一时摸不着头脑，还魂花不是找到了么……
怎么大家看起来都不开心的样子？
“哥，我们先出去吧。”
风野轻轻扯了下风云的袖子，然后率先走了出去。
等到风云满脸不情愿的离开以后，风兰秀才道：“我知道你听得懂风族话。”
南弦子顿时一阵尴尬，心想这辈子还没这么尴尬过……
“呵呵……我只是勉强听得懂一些。”
风兰秀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她沉默了一瞬：“可以和我说说他小时候的事么？”
这个“他”指的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
南弦子叹息一声，无奈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想知道。”风兰秀固执道。
南弦子没有办法，只好挑挑拣拣说一些姜清少年时的往事。
“我遇见他，是在他九岁那年的某一个夜里，我躺在承平侯府的屋顶上看星星，后来……”
其实是他那时候穷得住不起客栈，本来想着去京城谋个差事，没想到处处碰壁，最后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
人家看他年纪大，又是生面孔，保不准就是江湖骗子，谁敢让他看病的？
南弦子惆怅不已，随便找了个屋顶躺着，思考着自己渺茫的未来。
他没想到会遇见姜清，也没料到他们之间的牵绊会那么深。
不过后来他倒是不用风餐露宿了，反正他轻功好，经常去四方小院找姜清，有时还能躲起来，混一顿饭吃。
“我陪着他过了七年，直到三年前，我来到北地，几个月前回去，也是因为想着他的生辰，心中实在挂念，才回去看看。”南弦说完一些事情后，颇为感慨。
“缘分呐，我也没想到大祭司和我徒儿会是这样的关系……”
风兰秀听完以后，泣不成声：“我那时只觉得，侯府富足，怎么也不会亏待了一个孩子，没想到他小时候那般苦。”
南弦子叹息一声：“这孩子自小聪慧，很通透，什么事都想得开，唯独……”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风兰秀却是已经知道了：“唯独太子谢珩。”
南弦子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是不是中了忘情蛊？”
南弦子哑然，姜清的聪明劲莫非都是遗传了大祭司？
看到他点头，风兰秀如坠冰窖，心头的难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南弦子趁机问道：“大祭司，忘情蛊到底是个什么解法？”
风兰秀只哭不说话，南弦子也不催促她，只是默默地等着。
“我们风族，世代生活在北方大草原上，族人擅长蛊术，尤其是祭司，每一任祭司继位时，都会从老祭司身上获得传承，那是一种古老的秘术，代代相传从未有过差错，唯独到了我这一代……”
风兰秀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我那时为了追回忘情蛊，远赴京城，受小人蒙骗，等我再次回到风族时，我师父已经归天，传承便断了。”
“那个时候，北戎人肆虐横行，将我们赶出了平坦广阔的草原，困在这草山里，我师父气不过，对他们用了禁术，反噬加身，暴毙而亡。”
“所以……我并不知道如何解除忘情蛊。”
南弦子久久说不出话来，怪不得那一年，原本已被逼入绝境的顾家军忽然如有神助般，逆风破局，守住了雁回城。
原来在顾家军神话的背后，还有上一任风族祭司的手笔。
“命数如此，大祭司也无需伤怀，我师弟玉远舟，对蛊颇有研究，他已有解除忘情蛊的方子，只是还需等些时日。”
风兰秀眸子一颤，她将目光落在桌上的匣子上：“需要还魂花。”
事已至此，再无什么好隐瞒的，南弦子点头道：“对，其中之一，就是还魂花。”
“南先生，将它收起来吧。”风兰秀淡淡道。
南弦子一愣：“还魂花并非只有这一朵，你不必……”
风兰秀摇头打断他的话：“我也不急于一时，再看到多余的还魂花之前，我这心里总是不安的。”
“这一生，我已经造就了太多的错误，我师父当年说得不错，欠了别人的总是要还的，我初听时不以为意，没想到领悟时，会是这样痛彻心扉。”
她这样说，南弦子也不好再劝。
反正一时半会儿的，大祭司和谢珩都出不了什么事。
他思索一瞬：“便由你自己收着吧，里头有雪，虽说有还魂花在不会融化，但还是放在冷一些的地方，以防万一。”
风兰秀没有再拒绝，总归放在她这里，想怎么用还不是她说了算么。
顿了顿，南弦子有些犹豫，但还是稍微劝解两句：“其实他很挂念你，之前侯夫人用你的遗骨要挟，他费尽心思探查，或许大祭司可以考虑一下母子相认，他是个好孩子，不会怪你的。”
风兰秀没有说话，南弦子也不再多留，自己回屋去歇息了。
风云再次进屋的时候，风兰秀呆呆地坐在铜镜前，手中握着牛角梳不动，只是看着镜子里的人影。
神情恍惚道：“我老了，容貌尽毁，再也不像当年了。”
风云从她手心里拿过梳子，站在后面很轻柔地为她梳发，他涩声道：“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二十年前的模样。”
“风云，你后悔吗？”风兰秀问道。
风云愣了下：“后悔什么？”
“在我这里，你永远也得不到你想要的，平白浪费光阴。”
风云轻声道：“没关系，我乐意。”
眼泪从风兰秀眼眶里无声滑落，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无心的人，只可惜造化弄人。
“我想通了，璃书是个好孩子，以后我会把他当成我的亲生孩子一般疼爱。”风云忽然道。
风兰秀顿时哭笑不得：“你也不问问他愿不愿意。”
风云停下手里的动作，微微向下俯身，让自己的脸也出现在铜镜里：“我才不管他是否愿意呢，只要他认你这个娘，就必须认我这个爹。”
风兰秀瞪了他一眼：“他认不认我，都和你没关系。”
风云撇撇嘴：“给我个机会吧，兰秀，这么多年了，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风兰秀心头苦笑，她何德何能啊……
“出去吧，让我静一静。”
*
又过了两日，姜清一行再次抵达了风族。
除了风越和姜清以外，来了几个生面孔，风野挨个打量一番，才在风越的催促下，去安排住处。
谢珩看了看四周，觉得也没什么特别的，他转头问姜清：“要不要先去拜访一下大祭司？”
姜清想了想，觉得突然前去，会不会打扰到大祭司，不如他先去问候一下，再为他们引见。
谢珩也表示同意，便由姜清先去见大祭司。
风兰秀看到姜清回来，自然是欣喜的，她特意梳洗更衣后，才让姜清进屋来。
“事情可还顺利？”
姜清道：“尚可，有劳大祭司挂怀，再次叨扰，还望不要嫌弃。”
风兰秀连忙道：“怎么会呢，你愿意来当然是极好的。”
“这一次我带了一个人来，他想见一见大祭司。”
风兰秀顿时一愣，心头惊疑不定，莫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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