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我并不清楚这酒店的股权分配。
在我回来之前，从小杜口中听说的，这酒店是国营。
可也是拿到投标资格之后，我才知道，这酒店的大部分股权在个人手中。
我当时也没想太多，反正无论老板是公家还是个人，我们的活该咋干咋干。
只是我做梦都没想到，这酒店最大的股东，竟然是周林。
那就有意思了，虽然招标这边是公家出面，但作为大股东，他应该也知道我参与竞标。
可这老先生竟然全程没出现，之前我还侥幸的觉得，或者他没接我电话是有其他事要忙，可现在想来，这不就是故意的吗？
只是此刻，他的眼神却再不掩饰。
即便我不去对视，他的目光仍旧有意无意的朝我这边飘来。
我倒还好，虽然不确定他来了，但早就有预感。
再说这是公事时间，也不是想私事的地方，人家要真的想徇私，也不会招标之前都不跟我见面。
周林啊周林，你公私分明，我也别小家子气。
我挺挺胸脯，正正身子，目光直接无视周林的眼神，只在唱票的工作人员身上。
倒是一旁的江浩，他这会儿真有点坐不住了。
“唐婉，唐婉我没看错吧，那是周林吧，他是周林……真是周林……”
我毫不怀疑，我要是不摁住他，江浩没准会直接从座位上蹿起来。
“别动！他就在那，跑不了！”
江浩一脸焦急，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唐婉，你想啥呢？你怎么能这么淡定，他是周林，他可是周林啊……”
我倒吸一口凉气，看看身边急的像猴一样的江浩“大哥，不是我不急，是我知道，这不是急的事儿，后面发生的事，你根本不知道……”
我本来刚平复的心，这会儿也被江浩的话搅的有点乱。
我哪里是淡定啊，想当初我在机场看到背影，都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他，就一人背井离乡跑到几千里外的粤城开饭店找人。
他第一次来我饭店吃饭，我就跟个精神病一样抱着他不放，恐怕那时候的我，在周林眼里也的确精神不太正常。
为了知道周林的下落，我差点着了流氓的道，为了弄清他身上发生什么，我又追到港岛，中间经历很多事，也做了很多疯狂的事。
到我回冰城之前，港岛那边八卦杂志，他跟那个叶咏诗到底怎么回事儿，这些天我心中压着无数疑问，连睡觉都要靠安眠药。
但我知道，我哭闹都没用，我得面对现实，我不能慌不能乱，也不能再耽误正事。
“江浩，我跟你说过的，就算你看到周林，也要有思想准备！”
“我……”
“也就不到半个小时就有结果了，到时候你再找他。我也有话要问他！”
我拍拍江浩的颤抖的手，江浩才缓和了情绪。
只是这个角度，这个动作，在周林眼里似乎过于暧昧了。
我再看周林的时候，他看我跟江浩的眼神都很不对劲儿，我知道，我大致可以猜到他在想什么。
参与投标一共十五家，因为这种盲填的方式，大家心里没底，填什么价格的都有。
当然这其中最受关注的，肯定是百强集团。
他之前找过我，也肯定找过别人，霍明那家伙大概率是跟人合标，但这十五家里，到底有几个是跟他一伙儿的，还真不好说。
其实吧，合标这事儿，如果说不能买通所有人，其实意义不大，一百家里哪怕有一家不受控制，那变故可大了去了。
当十五家公司中，十四家的标价都公布出来，我的价格是最低的3500万。
按照我这个价格，如果工程款大部分靠借贷，资金成本变高，再稍稍赶上点波动，就有白玩儿，甚至赔钱的风险。
但我的情况，我自己清楚，虽然不会赚太多，但以我的干法是有得赚，而且中标可能性很大的。
我谁知，等公布了最后一家的标价，也就是百强集团的时候，他们的出价竟然比我还低3450万。
“竟然就少五十万……”
这的确是我没想到的。
我不是没想过他会低，因为以百强的实力，他为了再打响一炮，填个比我更低的价格，也不是不可能。
可就差五十万，这让我多少有点不爽。
这样的价格，就好像提前知道的故意的一样。
我是这样想的，但我没有证据，而且也不排除，人家算计到底儿的可能。
反正结果就这么个结果，几千万的标，以区区五十万的差距输掉，舒不舒服我也只能面对现实。
招标结束之后，那个霍明非常得意的走到我面前。
“唐老板，不好意思啊！就这么赢了你！”
本来有人中，就有人不中，我倒也没那么深执念，可这就是故意气人来了，那我也不可能惯着他呀。
我冷笑一声“要真不好意思，那霍总就弃标吧！那就不用不好意思了！”
我此话一出，他脸色都变了“你这女人，还真是煮熟的鸭子，就剩嘴硬了！”
“呵呵，鸭子我可没兴趣，霍总有兴趣？”
我这话一出口，就旁边的人就憋不住乐。
姓霍的脸色比刚刚更难看，嘴角抽动半天，想说啥，最后还是啥都没说扬长而去。
明明是他赢了，可在斗嘴这块，却是落了下风。
这也不是我想的，还不是他自己欠，赢了就赢了呗，非要再来踩我一脚，这一脚这么好踩的吗？我直接让他踩钉子上。
刚被姓霍的拖住，这会儿江浩已经没影了。
我缓过神，赶紧去找人。
果然就跟我想的一样，这会儿他跟周林两个正在对视。
周林刚从座位起身，江浩就站在离他不到三米的距离。
他没有再往前走，只是嘴角抽动，看着周林眼睛泛红：“周林……周林真是你！”
而这会儿，周林看江浩的眼神更加奇怪。
有陌生，更有种莫名其妙的敌意。
等他走出来，江浩像一把剑一样冲过去。
昔日最好的哥们，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但此刻，面对江浩突然冲过来，周林的拳头紧握。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恐怕不等江浩碰到他，周林的拳头就会先出手。
我加快脚步，在周林出手之前，拦在江浩面前。
那一刻，江浩懵了，周林也懵了。
“唐婉，他是你什么人？你这样维护他？”
我转身看看周林“我维护的不只是他，还有你！周林，你知道他是谁吗？”
周林白了江浩一眼“不知道，没兴趣！”
此情此景，江浩像看怪物一样看周林，还有刚刚他已经举起一半的拳头，这会儿江浩才反应过来。
“周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周林冷哼“我想什么做什么，不需要跟你交代！”
好啊，好一个周林！
果然对谁都无差别，就像当初他第一次踏入我饭店的那晚一样。
眼神冰冷，说话更是能怼死人。
我经历过的，江浩一样经历，或者因为刚刚座位的角度，又让周林误会了什么，这会儿他对江浩还多了些敌意。
本来，我是想问他港岛那件事，可如今江浩在这，他情绪也不稳定，根本也不是时候。
我拉扯着江浩，再次跟他重复我之前说过的话。
我跟他说过，周林现在谁也不记得，他看到所有人都是陌生的，而且他现在的性格很是冷漠甚至古怪。
可江浩，早就把我说过的那些话忘在脑后。
“周林，你到底怎么了？这一年多你到底在哪？你怎么能连我都忘了呢？”
周林依旧冷漠欠揍的模样“听不懂你说什么！但一点，你离她远点！”
他说话的功夫，上前一步，把我跟江浩之间的距离拉开。
江浩接受不了好哥们变成这样，多少有点被刺激到了。
之后挥起拳头就冲周林去了。
我知道这一个个都是练家子，谁打到谁都不轻。
我不能让周林打江浩，更不能让我的男人受伤。
来不及想太多，我又上去挡拳头。
咣……
这一拳江浩收了力可还是不轻，我挺厉害的，真给挡住了。
“唐婉，你……我……我不是故意的……”
这点我当然知道，可是，当江浩的拳头落在我身上的时候，周林也被彻底激怒了。
他是忘了曾经的我，却也不耽误他在意如今的我。
就像大鱼被碰了逆鳞，接下来就翻江倒海。
“你敢伤她，我灭……”
我挡这一下的初衷，就是为了息事宁人，结果这还升级了，那怎么行？
顾不得肩膀的疼，我快速转身，又推开江浩，后怒吼一声“够了！你们够了！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能好好说，就有多远滚多远！都给我滚！”
我这一发威，还真挺管用。
江浩低下头，周林也不再激进，只是大手搭在我肩膀上，这会儿眼神里多了关切。
“你……你没事吧！”
我看看他，倒吸一口气“没事，死不了！”
他有些恼火，却又刻意压制，之后不情不愿的指着我身后的江浩“他……他是谁？”
江浩抬头看看周林，又看看我。
褪去刚刚的冲动，这会儿大家都冷静了下来。
他冷笑一声“呵呵，周林，我们可是过命的兄弟，你连我都忘了？你连我都忘了！”
是啊，忘了，都忘了，忘了我这个挚爱，忘了拿他当亲儿子的姑姑，至于兄弟，那些过命的往事，也早就封印于潜意识深处。
我知道这一切不怪周林，但江浩的反应我也能理解。
我拍拍江浩的肩膀“先回去吧！”
江浩看看我，又看看周林，或者也开始面对现实了，就听我的话转身朝门口走。
见我俩要走，身后的周林急了。
他快步上前，拦住去路。
“唐婉你干什么去？我有话跟你说！”
我看看周林“我回公司！”
“那你的伤！”他看看我刚被江浩捶了的肩膀。
不说还好，一说感觉疼痛又加重了。
但我摇摇头“没事！不疼！”
周林瞄了我身边的江浩一眼，又看向我，那眼神有点怨怒，但更多是心疼。
“骗人！”
话音未落，我已然被他打横抱起。
当时虽然现场人已经走了大半，但还是很多人看到。
这可真是够糗的了，我挣扎着，让他放手，可谁知道这老先生，却把我抱是更紧。
“别动，不然摔了我可不负责！”
我瞪着他，他却很突然的在我额头亲一口。
此情此景江浩也看懵了“那个，唐婉，我先撤了！有情况你再给我打电话！”
这下我也懵了“江浩你几个意思啊？这就不管我了？”
他人才走出去两步，又回过头“唐婉你说的对，这事儿是不能急，而且能让他醒过来的，看来只有你！”
江浩说完这句就走了。
留下我尴尬的在周林怀里。
周林一脸迷茫的看着江浩消失在门口，而后转头看向我。
“他刚刚那话什么意思？”
我白周林一眼“字面意思！放我下来，快点……”
他坏笑“不放！”
“你……”
“我什么我？你受伤了，咱们去医院……”
我自己的情况，自己有数，虽然江浩那拳不轻，现在也还在疼，但他毕竟收了力，没伤筋动骨，根本就用不着麻烦大夫。
可周林不干，非要把我弄医院去。
挂了个急诊，人家大夫一看还以为是家暴，把周林还被人家老大夫一顿数落。
“我说你这个年轻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这么好看的媳妇儿，也舍得动手？冲动是魔鬼知道吗？大男人大女人是最丢人的知道吗？”
这话说的，也的确不是那么回事儿，周林也属实无辜。
可我就在那听着，也不替他解释，他自己也不解释，就跟看怪物一样看着那老大夫。
大夫给我检查完说没事，然后在处方单上，写了两个药名，让周林去拿药。
周林起身往出走，那老大夫又叫住他。
“小伙子，我刚跟你说的那些，你听见没有？”
周林愣在原地，那一刻我真怕周林会发火，毕竟他也不是受气的人，那些指责对他来说，是真的有点冤。
但下一秒，周林转过头，却是心平气和的点头“知道了！放心吧大夫，我不会让她再受一点点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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