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西他们回到木叶的时候，刚好是休息日清晨，家家户户都从窗中冒出白气，街上不乏打着哈欠出门采买的村民互相问好。
队伍解散，水门单独去找火影汇报任务，从大楼出来紧接着就直奔玖辛奈家里。
他很想给玖辛奈一个惊喜，当今天第一个和她说早上好的人。
但当他敲开玖辛奈家门，却见对方双眼通红，似乎一夜没睡，看他的时候眼里还有水光闪烁。
水门心里猛地一紧，连忙进门反锁，抓着玖辛奈的胳膊稍作安抚，沉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水门……”
玖辛奈嘴唇颤动几下，就算理智早已能够坦然接受身边人的死亡，可她的感情还是会为此难过许久。
何况，那是她和妹妹香奈都关心了这么久的孩子。
“奈落、死了……”
水门眼睛微微睁大，呼吸乱了一瞬，动作停顿好几秒才问道：“……这消息确定吗？”
“迈特戴前辈和奈落一起出任务，他亲自上报的。”
室内走出另一道红发身影，比玖辛奈更瘦小几分，双手捧着一枚破损的护额放在胸前。
香奈说话的声音透着哭泣过后的沙哑，语调轻柔却僵硬。
“水门前辈，卡卡西他回来了对不对？”
“香奈，要不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玖辛奈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试图阻拦看上去不太冷静的妹妹。
“不用担心，玖辛奈姐，我不会跟卡卡西吵架。”
香奈摇了摇头，低下脑袋看着护额上木叶的标志，长发垂落遮住表情。
这是她从火影大楼取回来的、奈落的遗物。
迈特戴在那座悬崖附近找了两天，只寻回这枚被挂在碎石边缘的护额，交给她时几乎痛哭流涕。
“奈落肯定不希望我去责怪卡卡西。”
“那孩子在天上看到，说不定还会因此责怪自己。”
“他就是这样的傻小子……”
说着，香奈又哽咽起来，接近枯竭的泪水再一次涌出眼眶，划过脸颊纷纷而落。
她再也压抑不住哭声，濒临崩溃地倾诉着悔意和自责。
“我只是特别后悔……后悔当时看出来不对劲，却什么都不敢问。”
“如果按照玖辛奈姐说的那样，直接一点，会不会他们早就能和好了？”
“这样就不会……让奈落在死去的时候，都还觉得自己是孤零零一个人……”
……
离开队伍之后，卡卡西径直去了医院。
和父亲说话时他总有点心神不宁，惶然焦躁的情绪搅得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只能匆匆结束这次探视。
本来他想着今天暂且在家休息，走出医院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站在路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他。
“香奈？”
他迈步走过去，越是看清对方脸上疲惫、悲哀的神色，心底就越是生出几丝不妙的预感，缠绕在五脏六腑之上，深深勒进血肉。
他隐约意识到某些事，但又强行让思绪从这方面脱离，逼迫自己不要去想太多。
“出、什么事了？”
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说话时，声音颤抖到发生了一次停顿。
“卡卡西，”香奈眼角和脸上还有哭红的痕迹，哑声道，“奈落死了。”
卡卡西仿佛听到一声闪电劈开天空的炸响，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把他和世界分割开，他只能听到耳中血液汩汩流动的奔涌，还有自己急促而沉重的呼吸。
“什么……什么？”
他往前迈了一步，腿软得差点站立不稳，扶在香奈肩膀上的双手也使不出力气，颤抖幅度越来越大。
“你说……奈落怎么了……？”
卡卡西抱着最后一丝希冀，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哪个部分。
但香奈打破了这份幻想，用确认无疑的语气，又一次重复。
“奈落死了。他死了。”
红发的少女泪早已流干，望着卡卡西失神怔愣的脸许久，又去看他身后不远处那棵已经枯萎的大树。
上面，有两只麻雀凑在一起相互梳理羽毛。
她的声音空洞而飘忽。
“卡卡西，你知道吗？”
“当初奈落救我回来的路上，我们两个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他就给我讲木叶有多好，多么繁华，木叶的人心地多么善良。”
“那时候我就想，什么啊，怎么会有这样好的地方呢？”
“后来听得多了才发现，说是讲木叶，可他嘴里全都是卡卡西、卡卡西的……根本没怎么提到其他人嘛。”
“其实奈落他什么都不在乎，他只在乎你。”
“为什么呀，卡卡西？”
眼泪从香奈擦破的眼角滑下，掺杂着些许红色。
“为什么……奈落会死啊？”
为什么他会独自一人落入那座深渊，怀着满腔遗憾……？
杜鹃啼血般的哭诉每字每句都化作冰冷的刀刃，一刀一刀剜着卡卡西的心，直到千疮百孔、血流遍地也未曾停止。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寒冷包裹着他，啃噬他的灵魂。
卡卡西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仿佛自己的一部分也随之破碎、消逝，化作风中尘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家里的，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客厅里。
右手紧紧握着一枚伤痕累累的护额，破碎的边缘割破掌心，血液正一滴一滴坠落在地面上，形成一小片血泊。
--奈落死了？
他恍惚想起刚才听到的消息，茫然无措地四处张望，一缕阳光从窗户缝隙溜进来，打在刀架那把纯白色的长刀上。
那是父亲给奈落铸造的查克拉刀。
再也用不上了吗？
卡卡西忽然跑到那里，来不及思考，把自己和奈落的刀都背在身后。
--我要去救他！我必须救他才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奈落比任务重要！
…那你为什么要逼他像别人一样选择任务，而不是你？
卡卡西顿住了。
那个夜晚的记忆再次重现，他看着“自己”的一言一行，低语道：“是啊，为什么呢？”
--明明我自己也是选择错误的道路……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逼着奈落选“正确”呢……
--为什么从来没有考虑他的心情？
咔——
极其细微的声音从脑海深处传来，随后卡卡西无比清晰地听到了呼唤。
【卡卡西！】
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看见一道散发着淡淡暖色光辉的瘦小人影由远及近跑来，举起一块湿毛巾。
是五岁的奈落。
【我觉得那个才好看。】
外廊上坐着的光影看上去年龄稍大一点，正指着空无一物的天空，侧着脸向身边空荡荡的位置露出笑容。
是六岁的奈落。
【怎么总是轮到我呢？】
又有一个头上多了护额的影子从厨房探出头来，捧着一把鲜嫩蔬菜，气鼓鼓地看着他，择菜的动作却丝毫不停。
是七岁的奈落。
【你看，它会保护我哦。】
身边凑过来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少年光影，高高抬起右手向他展示挂在手上的护身符，示意他把另一个也拿出来。
是八岁的奈落。
“我……”
卡卡西下意识去摸胸口。
然后想起，护身符已经被自己亲手扔掉了。
身边环绕着的几个影子逐渐消失，只剩下最后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孤单无助地站在庭院里，眼里只有无尽的茫然和虚无。
【卡卡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奈落……”
卡卡西轻声呢喃着，头越来越疼，但还是不自觉地反驳。
“没有……”
咔——
又一下破裂声。
一直以来都在痛苦挣扎的真我，终于在这一刻破开束缚，打碎了封闭心灵的术式。
无尽光芒从结界裂缝中爆发开来，解放了他的灵魂。
卡卡西流下泪来。
“……不是你的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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