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雪妍觉得她是疯了，使出力气将她一把推倒在地，随即欺上前去，蹲下，一把揪住她衣襟道：“你到底知不知尊严二字几笔几画？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到处咬人！且不说他会不会正眼看你，单自己照照镜子去，你这样泼辣悍妇会有人喜欢么？哦……不对，李家那郎君不是喜欢你么，可惜家世不错脑子不太灵光，但我看来，你两天上地下，绝配！”
师雪妍说完利落起身离开。
“师雪妍你站住！”
韶怡从身后追了出来，现下宫侍开始传菜，正从御膳房中有条不紊的端菜出来，见两人又吵了起来，都是年纪小的宫侍，难免有几个忍不住想瞧热闹的，渐渐便落了队伍围作一团瞧热闹，被跑出来的嬷嬷打了两下。
“都不想要脑袋了？还在这看着，赶紧给我走！待会谁去贵人面前多说一个字，小心她的舌头！”
师雪妍见这嬷嬷着实聪慧，便也领了她的情，想赶紧离开。
韶怡却是“乐见其成”在她身后大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段时日夜夜留宿淮安王府，不知你使了什么狐媚下作的手段才哄得淮安王殿下对你千依百顺！想必流云斋的言先生也是受了你的蛊惑，才会供你驱使！”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师雪妍回身走了过去，只听“啪！”地一声，不，是五声，韶怡被师雪妍连扇五个巴掌，一张俏颜被打得红肿，脸上还有个清晰的手掌印。
应是刚才打得又快又狠，才会如此“精准”。
师雪妍颇为得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那头被打之人已几近疯狂。她云淡风轻的在心中狂笑，韶怡啊韶怡，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在儿时不知被你欺负了多少次，今日终于连本带利还回来了！就算要被师老头关入家祠挨手板她也值了！
周围围观的宫侍皆目瞪口呆的怔住了，其中不乏几位平日里被韶怡欺负的小宫侍传出的讥笑声。
“你敢打我！”韶怡厉声尖叫！
“又不是第一次打你了。”师雪妍揉了揉有些疼痛的手掌，冲她勾唇一笑道：“想必是上次还没打疼你，这次让你长长记性，若是再来惹我，我便赏你十个巴掌！你尽管去皇后面前哭，我若是受罚，定让你也跑不掉！”
“师雪妍！我今日便与你拼了！”
“姑娘！”
一帮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婢如无头苍蝇般找了许久，才在传菜小宫侍的眼神“指引”下找到了她家姑娘的确切位置。一入院门便见两个姑娘拉拉扯扯打在了一处，忙上前去将两人分开。
韶怡见这帮侍婢都是自家姐姐身边的人，身上皆带着几分武艺，便像是得了救星般，忙道：“你们几个！把她给我抓住！”
那几人知道师雪妍身份，迟迟不肯动手，反而把韶怡架住，生怕她轻举妄动：“姑娘别闹了，开宴了，皇后娘娘等着您回去呢！”
“她打了我！”韶怡抓着其中一人哭道：“齐姐姐，她仗着有太傅庇佑便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了，出言污秽难当，还咒骂……咒骂皇后必定产下死胎！”
那姓齐的侍婢听后当即冷下脸来，一把抓住师雪妍，将她架了回来：“姑娘连皇后都敢咒骂，怕是太傅也保不了你！”
师雪妍被气笑了，挣了挣手臂，见挣脱不开，便知这侍婢必是有些武艺的，便不再做挣扎，只冷冷道：“仅凭你们家韶姑娘一句话便定我咒骂皇后，这位姐姐不如去问问御膳房的人，都是人证，一字一句可别听错了才好。”
那姓齐的侍婢听后又有些犹豫，韶怡忙上前抬手便要打回去，却忽听徐嬷嬷喊道：“韶姑娘！”
韶怡一见她老人家来了，忙将手收了回去，躲到了姓齐的侍婢身后，那侍婢也将师雪妍放开，一堆人给她行礼。
那徐嬷嬷看了一眼韶怡，见她面上红肿，隐隐有些血痕，而师雪妍却毫发无伤，心里反倒松了口气。她在来时的路上已经拉住传菜的宫侍问过情况，心里大致知道是怎么个缘由，便也清楚一会怎么将大事化小。
她对着两人行了一礼，淡淡道：“韶姑娘先取块面巾遮遮脸吧，师姑娘也跟随我们一同回去，开宴了，一切等结束后再行处罚。”
师雪妍死猪不怕开水烫，左右今日是善终不了，她坦坦荡荡，便迈着大步头也不回的走了，唯剩韶怡抽抽搭搭在一堆侍婢的面前哭了一路。
此时宫宴已开始了一半，众人该喝的酒喝了，该吃的菜吃了，但犹嫌不足，这不，吃起了最后这两位的瓜来。
韶怡在皇后的目视下入了座，眼睛哭得红彤彤的，配上一副含冤负屈的表情着实楚楚可怜。徐嬷嬷走到皇后身旁附耳几句，皇后顿时瞪大了双眸，有些愕然地看向两人，而后面上沉了下去，阴得像是马上就得来场暴风雨。
到底是因着一旁观了歌舞抚掌而笑的皇帝，她勉强将自己的怒气压了下去，没有当场发作。
这一切师雪妍当然看在眼里，全当不知道，安心的大吃特吃，否则若是回去跪了家祠，又不知要饿到几时。
珺宁因这几日忙坏了身子没来宫宴，萧茵也因萧老将军染了风寒，在家照顾没来，只有她与一帮不认识的贵女坐在一处，有几个显然是觉得有瓜可吃，忙不迭的凑过来打探消息。
“师姑娘和韶姑娘这是去了何处？怎的现在才来？”
“我刚才瞧见韶姑娘的面色不好，是不是你们二人起了争执？”
还有不嫌事大的，当即便问她：“可是韶姑娘心爱的郎君被师姑娘抢了去？你们二人打了一架？”
毕竟不乏先例，两人第一次打架的缘由外面的人不知何时得知了真相，竟是为了淮安王府那位容貌出众的蓁将军。
真真是红颜祸水啊……
几位女娘相视一眼，都掩嘴笑了起来。
师雪妍不耐烦搭理她们，便回头对她们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这人呢最讨厌搬弄是非且满嘴污言秽语之人，韶姑娘管不好自己的嘴巴被我狠狠赏了五巴掌，现在还疼得直抹泪，我见此处还有人想与她一样，不如也来试试我的手劲儿？”
说着便捏了捏自己的手掌，将几位女娘吓得躲远了些。
她终于得了片刻清静，一抬头便见蓁胥望着她，目光中满是担忧。她朝着蓁胥微微一笑，端着酒杯朝他举了举，示意他自己没事。
蓁胥无奈一笑，也与她一同举杯。
宫宴到了尾声，皇帝也似有了醉意，面色潮红，但兴致高涨，一副“意犹未尽”的意思，当即便叫人拿了琴来，奏了一首前段从容不迫，后段跌宕起伏的曲子。她也听闻过皇帝自小酷爱琴乐，是个不折不扣的音痴。
众臣哪里有不捧皇帝场子的，一曲刚完便闻喝彩不断，唯师雪妍手中的筷子落在了桌上。
这不是广陵散么……
此朝代怎会有这曲子？
她还未想清楚缘由，便见皇帝坐回了上首，笑道：“众爱卿觉得此曲如何？”
众臣纷纷表态，宫宴瞬间变成了拍皇帝马屁的现场，有的说“陛下琴艺高超神乎其技”，又或者是“曲尽其态传神已矣”。
这皇帝分明问的是“此曲如何”而不是“孤弹的如何”，这些人拍马屁的手段都不太高明，但皇帝显然十分“享受”，待一番马屁拍完后，皇帝笑着接道：“我记得如今在座的各位爱卿之中不乏琴技造诣颇高之人，孤在你们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旋即将目光落在了一旁喝酒的袁黎身上。
“袁爱卿可会这首琴曲？”
袁黎起身行礼，答道：“臣虽听过此曲，却不会。”
“那你觉得孤弹的如何？”皇帝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将袁黎问得一愣。
不过少刻袁黎便恢复了从容神色，淡道：“陛下的琴艺高超，只臣觉此曲意境悲怆，取音当浑厚，缓速起伏方更得意境……”顿了顿，他又道：“若是臣没听错的话，陛下刚才应是弹错了三个音。”
原本热闹的宫宴顿时鸦雀无声，皇帝面上的笑容一僵，还未作声，便听长宁侯起身道：“袁大人此言差矣，陛下刚才饮了酒，且此曲指法……”
“知音！”皇帝忽然站了起来，笑着走到袁黎身前，一把拉起他便道：“走走走，跟孤去御花园……”说完便对一旁的师亭昱道：“师爱卿也一同前去。”
看来皇帝确实是喝高了，竟然不顾此处还有这许多人，当即便叫宫侍拿了琴，带着两人云淡风轻的走了，留下的人却表情各异。
皇后叫了几声被完全无视了，面上有些不太好看，一旁的苏贵妃当即便起身称累了，转身回了自己寝宫，师为敬见自家儿子被皇帝叫走，一时也有些喜忧参半，剩余的人皆是看看热闹罢了。
还有少部分人已经窃窃笑了起来，这笑得是谁？自然是还立在当场面如猪肝色的长宁侯了。
一场宫宴以颇为戏剧性的方式收了上半场，至于这下半场，自是要从皇后这边唱起来。
待众臣陆陆续续散了场，师为敬也带着师雪妍准备回府，半道却被皇后身边的徐嬷嬷给拦了下来。
“师大人，皇后请您与师姑娘去一趟崇宣殿。”
师为敬见天色已晚，若不是大事断断不会留他，便转头去看自家女儿，见师雪妍避开他的目光看向别处，这一副心虚模样，一看便知定是又与那韶氏的女娘起了冲突，皇后这是要兴师问罪……
师为敬叹了一声，瞪了一眼师雪妍便跟在徐嬷嬷身后先过去了。师雪妍顿觉头有些疼，只能缓缓跟在身后想对策，半道上又碰到正要回去的南凌延月和蓁胥。
几人见过礼后，南凌延月看了一眼徐嬷嬷并未说话。
蓁胥待师为敬与徐嬷嬷转身后才对师雪妍道：“皇后找你还是师太傅？”
师雪妍有些讪讪：“找我……”她看了一眼蓁胥，不想让他担心，便淡淡道：“不过是两句话的事情，你与殿下先回去，这几日流云斋的课不少，我只能过几日再找你。”
说罢便行了礼告退，蓁胥却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臂，师雪妍被那位姓齐的宫侍架住时扯伤了手臂，现下被蓁胥一拉顿时吃痛，下意识捂住胳膊。
蓁胥赶忙放开，蹙眉问道：“你这手是怎么了？”
师雪妍连忙摇头，解释道：“今日摔着一下，你别担心，跟殿下回去吧，万事有父亲在，我没事。”
她见师为敬与徐嬷嬷在远处停了下来，赶忙跟了上去。
蓁胥不放心，回头看了一眼南凌延月。此时的他也正巧看着师雪妍的方向，见蓁胥望了过来便将视线一收，淡道：“去看看吧。”
待三人进了崇宣殿后，皇后已坐在上首，韶怡则是在一旁抽泣，还有一人是师雪妍没想到的，长宁侯居然也在此。
几人见了礼，师为敬徐徐道：“不知皇后深夜召见有何要事？”
皇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师为敬，道：“外人皆赞师家乃诗礼之家，太傅家教严明，子女更是克己复礼，本宫想问问太傅，师雪妍这言行相诡、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派是与谁学的？”
这番话算是相当难听。
师为敬文官清流，又极重清誉，何曾被这样指摘过，一张面上又是羞愧又是恼怒，却只能暂时压制下火气，雪妍的性子自己这个当爹的当然知道，外表乖顺，实则乖张，但也不是无理之人，便耐着性子问道：“不知雪妍犯了何事？”
“何事？”皇后一拍椅子扶手站了起来，将身旁的徐嬷嬷与韶怡都吓了一跳，生怕她动了胎气，赶忙伸手去扶。
皇后由着两人搀扶缓缓走了过来，师雪妍却坦然地睁着一双眼睛看着韶怡，直将她看得低下头去。
“师雪妍第一次因与阿怡拌嘴便拳脚相加，本宫不过是让人告知太傅，并未惩戒，也算给足了颜面，谁知今日竟又打了阿怡几巴掌，你且看看她的脸，多少时辰了依旧未能消肿，可想而知她下了多狠的手！”
师为敬等皇后数落完才转过身去看向师雪妍，问道：“皇后说的可是真的？”
师雪妍好整以暇地回道：“不错。”
师为敬愣怔少刻，眉头一皱便要发作，却听师雪妍抢言道：“我打韶怡不是因为别的，我是在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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