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谦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随从也立刻上前两步,顺着他的话头帮腔。那人身形略矮,脸上堆着几分假笑,对着壮汉们拱了拱手:“几位兄弟只是来买粮而已,犯不着跟掌柜置气,这掌柜也不过是按规矩办事,咱们各让一步,按顺序来,省心也能少耽误功夫,你说这可是在理?”
沈谦目光扫过掌事身后的伙计,又转向壮汉,语气放缓了些:“再说这西市人多眼杂,真闹大了,若是引了巡街的差役来,耽误了买粮事小,等到衙役过来可就不值当了,依我看,仍是好好商量才是正经。”
两人一唱一和,看似在劝和,眼神却时不时往壮汉们身上瞟,暗里透着几分催促。
壮汉本就没了底气,被这两人一劝,攥着拳头的手悄悄松了松,只是脸上还挂着几分不服软的硬气,闷声道:“可不是我等要胡闹,乃是这粮行掌柜的不讲道理。”
粮行里的伙计们闻言,当即瞪圆了眼,心里气恼不已,明明是对方先乱闯欲坏了规矩,反倒倒打一耙!撸了撸袖子就欲上前理论,却被掌事抬手通通拦了下来。
掌事想起晨早刘先生的交代,压下心头的不快,对着壮汉缓声道:“既知诸位是为购粮而来,我们粮行自不会怠慢。方才听客官说要购大量粮米,不知具体是要几何?也好让我们提前清点,省得耽误了功夫。”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身后排队的百姓正探头探脑看着这边,已是有些骚动,又补充道:“再者,也莫要扰了其他客官购粮。不若在这队列旁另起一队,我亲自来与你洽谈数量、算清价钱,既不耽误你办事,也不碍着旁人,你看这样可行?”
那壮汉闻言微微一愣,眼神里闪过几分慌乱,显然没料到这粮行掌事会突然松口,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手指下意识抠了抠衣角,眼睛还不自觉地往身旁的沈谦方向瞟去。
方才帮忙说和的沈谦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朝着他轻轻颔首,眼神里带着几分隐晦的暗示。
壮汉得了这暗示,瞬间也便有了底气,连忙收起慌乱的神色,硬着头皮应承下来:“行……行罢,那就按你说的来,别耽误了我的事!”
粮行掌事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眸底掠过几分思索,方才这行人主动劝和,此刻壮汉又事事看他眼色,两人之间的关系显然不一般。
他正暗自琢磨,耳旁便传来壮汉的声音:“我要购买十石糙米、五石粟米,还有两石精米!你们既然人手不缺,到时候直接帮我们抬上马车便是,省得我们再费力气!”
这话一出,周遭看热闹的百姓顿时哗然起来。他们平日来购粮,手头拮据,就买上一升、半斗,至多也不过是一斗,哪见过这般动辄以石为计量的买法?
人群里顿时响起窃窃私语,有人忍不住皱着眉嘀咕:“这么多粮都买走了,要是粮行囤粮不够,咱们往后还去哪买平价粮米?”
也有人跟着附和,脸上布满担忧之色,这平价粮本就难寻,若是被这般大量买走,自家接下来的口粮怕是要成问题,原本热闹的氛围,瞬间添了几分焦虑。
粮行掌事听得百姓议论,心里稳了稳,他早料到会有此反应,当即抬了抬手,声音清亮地对着周遭说道:“诸位乡邻莫急!咱们粮行既然敢开铺卖粮,囤粮就足够充裕,别说这十几石,便是再来几十石,也供得出来,断不会让诸位空跑一趟。”
说罢,他才转向壮汉,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考量:“客官,你要的数量不少,我这就叫伙计去后仓清点搬运。只是丑话说在前头,粮米过秤后得当场结清钱款,咱们银货两讫,不拖不欠,你看可行?”
壮汉顺着掌事的话头,抬手指着身后的马车,嗓门依旧粗哑却多了几分底气:“钱不是问题!车上带着现钱,等你们把粮过了秤算清数,搬上车,我立马点钱,绝不含糊!”
他说着,还故意拍了拍腰间鼓囊囊的钱袋,发出细碎的银块碰撞响动,似是在表明自己所言非虚。
只是这刻意的举动,落在掌事眼里,反倒让方才那几分思索又深了些,寻常买粮即便量大,也多是先问价对账,这般急着亮钱,倒像是怕粮行反悔一般。
“那还请客官移步至柜前交接。”掌事说着,抬手挥退了身后的伙计们,既然对方已应下规矩,再僵持着反倒显得粮行失了礼数。
伙计们得了示意,纷纷退到两侧,还有的不忘给排队的百姓让开通路,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也随之缓和了不少。
不多时,伙计们便将十几石粮米陆续抬上了马车,壮汉清点过后,也不多耽搁,吆喝着驱车离去。
掌事伫立在柜台前,看着上面码得整整齐齐的银钱,指尖轻轻摩挲着银钱冰冷的边缘,回想着方才的种种波折,神色间有些复杂的意动。
他暗自思忖:没想到刘先生今晨说的话竟全中了!他让我去除限购规矩,随之定有大宗买卖上门,我还半信半疑,如今看来,这尽皆在其筹谋之中。
原本还担心放宽限购会让粮行囤粮紧张,此刻见着柜台上实实在在的银钱,掌事心里的顾虑消去了大半。
他当即转身,对着不远处整理粮袋的伙计连声唤道:“你快些去粮栈那边,跟刘小哥说一声,让他赶紧遣人再运些粮米过来!”
伙计应声要走,掌事又补充了一句,脸上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跟他说,记得清点数目,多运些过来,想来咱们今日的第二个大客官,也该要上门咯!”
伙计听得这话,眼睛顿时亮了,刚走了个买十几石的大客官,竟还有第二个,这可是少见的热闹事!
他愣了愣,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掌柜的,咱们粮行后院库房里,明明还囤着二十多石粮米,足够应付下一笔买卖了,又何必这么着急让粮栈再运粮来?”
掌事指尖轻轻敲了敲柜台,脸上露出自若的神情,缓声道:“你有所不知,刘先生既然这般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虽说后院有二十多石粮米,但今日恐怕不止这两个大客官。若等粮不够了再去运,怕是来不及,提前准备才能万无一失,做好万全准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粮行外日头高升已是临近巳时隅中,补充道:“赶紧去粮栈传话,让刘小哥多派些人手,运粮的车也多备两辆,晚了可就误事了。”
伙计连忙应了声“好嘞!”脚下步子都快了几分,出了粮行,就朝着粮栈的方向快步跑去………
……………………
西市西头,窄巷的入口处,屹立着一株老槐树。冬日里它已褪去满树浓绿,光秃秃的枝桠虬结着伸向灰蓝的天空,皲裂的树干裹着一层薄霜,倒添了几分苍劲。
唯有树脚下积着的几片干枯槐叶,还留着些往日的痕迹,偶有寒风掠过,便在青石板路上打着旋儿,衬得巷口更显清净。
林元正、刘长宏和林安在西市的街巷里兜兜转转了大半日,身上的厚袍沾了些尘土,鞋底早已污秽不堪,脸上也满是掩不住的疲惫。
几人踩着青石板路上的薄霜,终于走到了巷口这株老槐树下,见状皆是松了口气,纷纷靠向树干歇脚,连带着呼吸都放缓了几分。
林元正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腿,对着身边两人叹道:“真没料到这西市看着不算大,可这巷道倒是真难为人!一路弯弯绕绕,光找路就费了大半晌时光,若不是瞧见这棵老槐树,咱们怕是还得在里头打转。”
刘长宏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往前凑了两步,沉声道:“家主,既然咱们已经找到这老槐树,按先前在茶摊那打听到的消息,巷口内第二家便是赵勤的住处?”
林安闻言,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他直起身,伸手理了理身上有些褶皱的袍服,又掸了掸衣角沾着的细碎霜粒,语气里带着几分如释重负:“可算找对地方了,再绕下去,腿都要冻僵了。”
林元正见状,轻笑道:“那我们便趁着此时天还暖和,入那巷子里找,既是找到了老槐树这个记号,赵勤的住处想必就在附近,早些寻到他,也省得耽误功夫。”
说罢,他抬手掸了掸衣襟上的浮尘,率先迈步往巷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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