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护王大娘扫了他们一眼，瞥见他们手里的东西后，冷着脸没搭理他们。
来之前就听领导说了，这个产妇的丈夫是连长，还因公殉职。
她都跟着唏嘘了好一阵。
这娘俩一个是婆婆，一个是大伯哥。
产妇受惊导致孩子早产，这母子两个竟然没给孩子买一件像样的东西。
简直无语。
见对方不搭理自己，母子两个也没继续纠缠，提着东西就放到柜子上。
“小慧啊，老二走了，先前是娘想岔了。你看，我给你买了黄桃罐头，我现在弄给你吃。”
李兰姑一屁股坐到陈小慧身边，开始拧罐头盖子。
“不用了。”
陈小慧轻声拒绝。
“没事，娘心疼你，你生了娃，得吃点好的。”
陈小慧的拒绝，让李兰姑觉得在外人面前失了脸面，脸色沉了沉。
又想起大儿子说的，现在要先哄着老二家的。
于是又扯起了一丝假笑。
她动作麻利地舀出一勺子黄桃，喂给陈小慧。
“我不想吃。”
陈小慧将脸扭到一边，轻声说道。
李兰姑见她这样，刚压下去的怒火，又冒了上来。
“怎么地，娘就是说错了一句话，你就记恨我了？”
陈小慧绷着脸没做声。
王大娘实在看不下去了，放下碗，帮陈小慧把枕头放了放，让她靠着舒服点。
“我说大妹子，你是怎么当婆婆的。你儿媳妇儿刚生产完，得吃点热乎的，你上来整这么冰呲瓜啦的罐头，不怕你大孙子吃了拉肚子？
你这个当奶奶的，竟然连孩子的衣服都舍不得买一套，还真是……”
王大娘斜眼看了李兰姑一眼，然后阴阳怪气地道。
李兰姑被王大娘这番话呲哒得面红耳赤，杵在一边半天说不出话来。
“弟妹，娘平时自己都舍不得买罐头，这还是头一回呢，你嫂子都没这待遇。你好歹吃一口，让娘心里也好想点不是。”
袁伯卿没用以前那种口气和陈小慧说话，而是摆上了兄长的架子。
陈小慧的眼睛眨了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
“大哥，我对桃子过敏。”
李兰姑和袁伯卿听到陈小慧这么说，一时有点愣在当地。
陈小慧对桃子过敏吗？
李兰姑压根没印象，只以为是她不想吃的借口，
“啥过敏不过敏的，吃一口没啥的。”
“唉，我说大妹子。你家儿媳妇儿桃子过敏都不晓得，这要是吃了，可是要人命的。”
对于李兰姑两母子，王大娘简直没眼见。
见小奶娃子肚子饿了，赶紧给冲了点奶粉。
“是陈小慧的家属吧，欠费了啊，赶紧去把费用交一下。”
护士拿着一张单子，递给李兰姑，催他们去交钱。
李兰姑一看，竟然花了100多块钱，顿时两眼一黑。
这生个娃怎么就要100多块呢？
刚想发火，看见大儿子的脸色又硬憋了回去，扯出一丝假笑，
“老二媳妇儿，我跟你大哥先去交费。”
陈小慧点了下头。
两人飞快的走出了病房。
“娘，你还真打算去交钱啊，那可是100多块咧。”
“那不交能行？”
“娘，我看那个女人对老二媳妇儿挺上心的，肯定会管的。
我们还是先回招待所，明天老二的追悼会一开，抚恤金到手我们就赶紧走。”
袁伯卿和李兰姑嘀咕完，李兰姑又返回病房，把她买来的东西又拿走了。
“姑娘，你这个婆婆不是个好的。以后的日子啊，可要靠你自己啊。”
王大娘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抱着小奶娃，替陈小慧担忧。
“大娘，我省的。”
陈小慧扬起一抹牵强的笑，小声说道。
林小淼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把小奶娃要穿的衣服拿了两套出来，摆在床上。
“小奶娃的衣服太薄了，赶紧换上。这些都是你现在用得到的。你看看，还缺什么，我去给你置办。”
陈小慧挣扎着起身，忙不迭地说道：
“不缺都不缺了，够了都够了。”
王大娘看清包里的东西，惊了又惊。
那些衣服的料子又柔又软和，一看就要不少钱。
还有那些尿片，都是轻软的新料子。
啧啧，真是好大的手笔。
上一秒还觉得陈小慧可怜，这一秒她又有些羡慕。
“小慧，这位同志是你什么人，可真舍得哇。给你的东西全都是好的、新的。”
林小淼拿出两张钱递给王大娘。
“王大娘，能麻烦您帮忙跑个腿，去万芝堂买点阿胶吗？
这些是买阿胶的钱，这个算是给您的跑腿费。”
林小淼有话要和陈小慧说，这才找了个借口，支开王大娘。
王大娘接过钱，欢天喜地地去了。
“小林同志，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陈小慧见王大娘走了，一直绷着的精神此刻终于放松了下来，哽咽着声音道。
林小淼坐了下来，神色凝重，语气也十分严肃：
“我帮你，是因为你是袁仲卿的妻子，你的孩子是他的孩子。
我之前问你对孩子的打算，你说你选择生下来。现在，我想再问问你，对这孩子的打算。”
陈小慧摸了摸儿子的脸蛋，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我，我想单独带着孩子生活。我不能回去那个家，他们可以为了抚恤金就不管我和孩子的死活。要是回去了，只怕我和孩子都没有好日子过。
我这辈子苦一苦就算了，但我不想孩子也和我一样。”
说到这里，陈小慧语气一顿，脸上的神色夹杂着哀戚，“想是这么想，可我没有工作，我也无处可去。我不知道下一步我该怎么办？。”
林小淼仔细看着她，发现这都是她的心里话，眉头微松。
“我说这些不是诉苦，只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害怕林小淼以为她在和部队提要求，她急切地补了一句。
林小淼见她这么说，心里一动。
这是被欺负地狠了才会有这样的反应，生怕麻烦别人，生怕自己说错话、做错事。
如果她打算带着孩子回婆家生活，即便是她也只能帮这一时。
往后，鞭长莫及，山高水远，有心无力。
即使不是这样，她也不可能帮她一辈子。
看了看陈小慧的神情，不似作假，林小淼这才开了口：
“我知道。
既然你有了这样的想法，我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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