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干宝：贼心不死
月末的周六，子时三刻，鬼市恢复了，速度很快，远远超出了米蓝的想象。
除了干宝对这件事很积极外，根本原因是大家都特别愿意这件事尽快完成。
鬼市曾经是米镇最有仪式感的一件事，每月末的周六，人们都会非常期待这一天的到来，不仅是可以热闹一番，而且，在鬼市上，人们和鬼都可以自由地活动、交流。
现在，虽然只有米镇的居民和异人在鬼市上交易，但大家都有一种一切照旧的感觉，只有米蓝，走在摊位前，却恍若隔世。
鬼市街，洪水过后的青石板上，苔藓泛起幽蓝荧光，新刷的朱漆牌楼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当第三声更鼓消散在寒夜，悬挂着八角灯笼的街道亮了起来。
米蓝的香囊摊位上，摆满绣着曼陀罗纹的锦缎香包，除了那些药草香包，麝香与龙涎香的气息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萦绕。斜对角的速食面摊位前，精锐正往碗里放面饼，小四握着冒着热气的茶壶，给客人冲倒开水，一会儿工夫，热气裹挟着辣油香冲上屋檐的铜铃。
街角的青精饭摊飘来草木清香，老板娘用檀木勺将乌亮的米饭盛入荷叶包，每一粒米都吸饱了南烛叶汁，在灯笼下泛着翡翠光泽。
关小的锅盔炉火旺得噼啪作响，他赤膊的古铜色皮肤上纹着饕餮纹，铁钳夹起焦香的猪头肉锅盔时，油脂顺着酥脆的饼皮滴落在青砖上，引得围在一起的异人们频频舔舌。
很久没有开门的干宝茶舍，今夜那门楣也亮起暖黄烛光，小月亮将屋中间的火炉的火势鼓捣得格外旺，当第一拨客人跨过门槛时，银娘端上茶盘，青瓷杯里的茶汤蒸腾起氤氲雾气，将那些或哀怨或释然的面容渐渐模糊。
干宝在鬼市街上巡视着，他表面上很平静，但心里异常兴奋，在茶舍里待不住，他来到街上，边走边看，见到熟人会聊上几句，但许多人见了他还是躲得远远的，毕竟会让人想起原来他嗜杀如魔的样子来。
其实，他不知道，真正守候鬼市的，不是他，而是树灵。
树灵虽在遥远的鬾园，但按照米蓝的安排，在鬼市街口的那棵大树里，注入了小飞蚁和自己的一点灵力，这样，就能第一时间侦测出鬼气，同时守护居民的平安。
不过，米蓝还是需要干宝的。因为作为异人，除了看管鬼市，干宝还要隔几日便去客栈，潜入水底，探看那湖里水魑的状况。
但她并不知道干宝的想法。
经过数次的交流，干宝明显感觉，那水魑对自己已经熟悉了，并且，有了交流的欲望，他琢磨着，适当的时候，可以让它明白自己的想法。
这日午后，米蓝打开后院的门，干宝靠近了湖边，现在，他已经不需要找人用绳子捆住自己再下水了，米蓝也不再湖边等着了。
上来后记得锁好院门。米蓝丢下一句话，就转身回院里，忙自己的事了。
不出所料。干宝心想，然后，深吸一口气，扑通一声跳入水中。
暗流在幽蓝水域中穿梭，干宝在水流里舒展成海藻的形状。他很享受这种不在米蓝和其他米镇人的目光下的时间，他很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调动起内力，指尖跳动出幽蓝鬼火，将前方十米内的水域照得透亮。
这蓝火，几乎等同于对水魑的召唤。果然，水魑的庞大身躯突然撕开暗流，带起的漩涡差点将干宝掀翻。
这头体长超过三十米的水怪，遍体覆盖着青铜色鳞片，唯有左眼处的焦黑空洞在幽暗中格外醒目。当它张开布满倒钩的巨口时，干宝清楚地看见自己植入的蓝火正沿着它喉管里的血管蜿蜒游走。
最近怎么样？干宝的声音在水中化作气泡，带着鬼界特有的震颤频率。
水魑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庞大的躯体竟在瞬间完成了战术性后撤。那些曾被蓝火灼烧过的部位此刻正发出荧光，像被无形锁链束缚的困兽。
你在怕什么？干宝能感觉到水魑体内翻涌的恶意，但更清晰的是它对蓝火本能的恐惧。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鬼界的符文：臣服于我，你将获得真正的自由。"；
水魑来不及反应，蓝火突然从水魑周身的鳞片缝隙中迸发，将它的庞大的身体包裹在了炼狱般的幽蓝之中。
虽然蓝火并不能吸取水魑这种妖怪体内的阳力，但却能禁锢并扰乱它的心神，给肉体带来痛苦。
果然，水魑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庞大的尾巴扫过暗礁引发小型雪崩。但每当它试图靠近干宝时，蓝火就会像活物般钻入它的神经系统。渐渐地，水魑终于停止了攻击，巨大的头颅低垂到干宝面前，焦黑的眼眶里倒映着那符文的光芒。
聪明的选择。干宝轻抚着水魑额头的焦痕，感受着它体内翻涌的力量逐渐趋于平和。然后，他将那契约符文按进水魑伤口，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轰鸣 —— 那是水魑彻底承认主从关系的信号。
干宝微微笑了，以后，自己有了趁手的兵器，就如同当年血影对待自己一样，不过，自己绝不能重蹈覆辙，一定要韬光养晦，找好时机。
鬼界不容我，人间要站住。干宝默默地告诫自己。
然后，他跨上水魑的背，坐在尖刺之间，说：送我回去，现在，既已臣服于我，我会定时给你带来好吃的东西，没我的命令，不要现身闯祸。
水魑缓缓摇着巨大的尾巴，慢慢地从水底浮起，将干宝送上岸去。
这时，米蓝正在米镇外，大半年时间过去了，米镇的城门终于修好了。
这是夜九的设计，由精锐和小四，率领自己的兄弟们共同完成的。
它像一柄青铜巨剑直插入苍郁林海。花岗岩堆砌的城墙上爬满新生的紫藤，青铜门楣浮雕着迁徙的白鹿与麦穗，每道纹路都浸着晨露。城墙外百米处，千年云杉如沉默的卫士环伺，枝头积雪簌簌坠落，惊起一群蓝羽山雀掠过护城河。
大门尤其醒目，九道青铜铆钉在朱漆城门上排列如北斗，米蓝凑近了看，那城门竟然是用黑桦树做成的，这可是能抵挡火器和炸药的材料，夜九将其用于城门上，够牢固了。
城垛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斑驳的青砖缝隙间，几簇幽冥草正舒展叶片，要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发出红色的暗光，那是猫姝走之前留给米蓝的，幽冥草在黑河洪水中与异人大战时，是关键性的取胜因素，但几乎没人知道为什么异人们腹部会自燃。
现在，米蓝已经在幽冥草间植入了自己融在玉珠里的灵力，它们不会开得非常醒目，以保证不被人注意，但危急时刻，它们能发出召唤，这召唤只有玉珠能收到，米蓝拥有一个无时无刻都在守护米镇的幽冥守卫。
一切似乎非常妥当，这时，寒风掠过城墙，米蓝将披风裹紧些，指尖抚过新砌的青石板。月光在箭垛上投下参差阴影，不远处，小四正在指挥工匠调试连弩的机括，发出轻响。
脚下这座横亘在无垠森林与米镇之间的城墙，让米蓝百感交集，她突然对着黑河方向大声喊道：夜九！
这声呼喊，穿透夜空，直抵黑河。
祭桥上默默站立的夜九，全身颤栗了，他凝视倾听，听到了米蓝的声音——
夜九，现在我们有整座城墙。你看——
一支火箭划破夜空，城墙上点亮了无数火把，是黑暗森林最亮眼的金边。
一盏孔明灯从河岸边升起，洒下万点星火，飘向天际，与城墙上的火把连成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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