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葛北尧的记忆中，一年之前的云瑶是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君子，而这一年的云瑶是阴狠跋扈睚眦必报的小人。
无论是什么时候的她，都不会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自责歉疚的人。
听到葛北尧问话，云瑶缓缓抬起了眼。
“云瑶。”
“云瑶？你确定？”葛北尧一边说一边将手机递到云瑶面前。
手机中，一位穿着黑色长摆鱼尾裙的女子正在出席一场宴会。
云瑶：“……”不愧是葛家家主，心思够缜密。
如此情况之下，云瑶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粗略跟葛北尧说了一下，一些惊世骇俗的细节，她并没有说。
就算是淡定如葛北尧，也在听完之后忘了反应。
“你是……神？”
云瑶缓缓点头。
“嗯，算是吧。”其实她是魔！神只是个封号罢了。
“那w国际的那个……”
“就是个冒牌货。”
葛北尧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一个人会在一年之间性情大变。
“那晓晓的事情是我误会你了。”
说到这个，云瑶却抬起了手。
“那丫头出事，跟我逃不了关系，还是我去的晚了些。”
那日初见葛晓晓时的场面，云瑶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回想起来。
“行了，让开吧，我要去看看她。”
葛北尧看了云瑶一眼，慢慢将身子侧开。
看着云瑶的身影离去，他缓缓抬手，他手上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云瑶由葛家的下人带领着，上了楼，径直走到葛晓晓的房间。
门口守着十多个保镖，足以见得葛北尧对这个妹妹有多么在意了。
一推开门，云瑶便看到了葛晓晓正缩在角落，双手环膝，眼神躲闪。
云瑶心中一痛，将手中的盒子放在桌上。
“晓晓，那日的事情，我可以帮你抹去。”
葛晓晓不为所动，仍旧那般恐惧，浑身都在颤抖。
云瑶将盒子打开，一些上好的灵草灵药取出，用自己的本命幽火淬炼加工。
不到片刻，三颗圆润的药丸出现在她的手心中。
“这粒是消除记忆的，这粒是养身子的，这粒，是帮你稳定灵魂的。”
葛晓晓抬眼看向床上的那三粒药丸，眼神微动。
“消除记忆吗？”她真的想忘记那日的腌臜事情。
云瑶缓缓点了点头，声音轻柔：“你的事情，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葛晓晓的身体渐渐放松，她伸手拿起了那枚散发着香气的药丸。
“你是女神吗？”
葛晓晓会失忆是因为脑部受到重创血块压迫神经造成的，那日云瑶就已经将她浑身上下的创伤修复，她的记忆自然也找了回来。
云瑶走近，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发顶。
可是，葛晓晓像是受惊的小鹿一般向后躲去，似乎察觉到云瑶没有恶意，才停下了后退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凑近。
“葛晓晓，我是，我是云瑶。”云瑶的声音很沉。
葛晓晓终于再难掩饰眼中的泪水，她抢过云瑶的手，紧紧攥着。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云瑶心痛不已，所能做的就是给她选择的机会。
那日的事情已经发生，她无法挽回，但是她可以补救，这……也是她唯一能给葛晓晓做的。
葛晓晓怯生生地看着云瑶，声音低低地问道：“女神，我想让现在的这个人格消失。”
她说出这句话是用了多大的勇气。
众所周知，葛晓晓摘下眼镜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嗜血暴力，无人能控制得了她。
实际上，那是她在小时候亲眼目睹父母双双殒命时所激发出的第二人格，在主人格遇到不公平对待的时候，她的第二人格就会出现，与性情软弱心地善良的她截然不同。
葛晓晓知道“她”的存在，也知道自己才是主人格。
但是现在……
“女神，求求你。”
云瑶不忍心，俯下身与她对视。
“晓晓，你真的想好了吗？”
葛晓晓点头，双眼噙着泪，身子颤抖不已。
“就算将记忆抹去，它就真的没存在过吗？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所以，我选择重生，哪怕是……换一个人。”她咬着自己的下唇瓣，眼神坚定。
倘若那日出现在地狱村的是她的第二人格，她还会受欺负吗？答案是，不会。
云瑶明白她的意思，但是看着一张洁白的小花因为自己的晚一步变得嗜血暴力，她还是于心不忍。
“晓晓，你其实可以不用如此的，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让你受任何人的掣肘，也不会被任何人欺负。”
葛晓晓眼巴巴地看着她，没说话，但是却让云瑶内心难安。
是了，她之前也是这么相信自己的，可是自己还是没能将她从魔爪中救出。
云瑶释然，嘴角勾起，一只素手轻轻放在了葛晓晓的头顶。
“晓晓，闭眼。”
她的声音仿佛是有魔力，葛晓晓缓缓闭上双眼。
“晓晓，地狱村的人，我都杀了。”
云瑶的声音很低，但是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葛晓晓眼角一滴泪滑下。
这……是云瑶对她主人格最后的交代。
不过片刻，葛晓晓缓缓睁眼，眼中再无那抹脆弱和受伤，变得坚毅，甚至是……狠辣。
“她呢？”
“死了。”想来，这也是葛晓晓对自己最好的安排吧。
葛晓晓轻笑，但是那笑不达眼底。
“真是个傻子。”
她和主人格是互相知道彼此存在的，先前还觉得不解，但是很快，她就想通了。
“这么废物，也确实没有什么活着的必要，放心，我会替你好好活着。”葛晓晓看着窗外，眼神中多了一抹怅然。
不管葛晓晓的人格是哪一个，云瑶只知道她就是葛晓晓。
“晓晓，这里还有消除记忆的药丸，需要吗？”
不出例外的，她拒绝了。
“她都没吃，我吃什么？那些打不死我的，都会成为我的垫脚石。”葛晓晓的眼中闪过一抹伤痛。
云瑶现在似乎有些明白葛晓晓为什么要选择消散自己的主人格了。
因为她知道，她的第二人格有着她这辈子都无法逾越的豁达和坚韧。
“好，这是稳定你灵魂的。”
葛晓晓想都没想直接喝下。
“女神，谢谢。”
云瑶身子一怔，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起，看着葛晓晓那抹依旧阳光明媚的笑容和小虎牙，她渐渐松开双拳。
原来……葛晓晓的主人格没有消散，而是，躲在了第二人格的心中，让她带着葛晓晓原有的那份善良和纯真继续风生水起地活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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