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倒在地上的法第斯，和被接连砍杀的卫兵，艾莉娅的心跳都停了一拍，浑身上下都在微微颤抖着。
她看见了，那两个叛变的卫兵正提着滴血的长剑，狞笑着往这边走来。
“别过来！”她大声喊叫着，似乎想通过声音把对方呵退。
然而，也许是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两人并没有急着上前，而是一步步地缓缓走来，玩味地舔了舔嘴唇。
“真不敢想象，未来帝国皇后的身体，又会是什么滋味呢?”
“……！”艾莉娅的脸霎时白了，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两人将自己按在地上，粗鲁地撕开这上好丝绸制成的衣裳，然后狞笑着俯身……
她的眼角渗出了泪水，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自己被凌辱的下场。
一分钟，两分钟……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们却好像始终没有动作。
难道说，他们回家吃饭去了吗?
于是，她睁开饱含热泪的眼睛，眼前的一幕，却让她不觉瞪大了双眼——
一队帝国骑兵，没错，就是帝国军队的骑兵，在砍杀着那些行凶的人！
看着那群人被马刀砍翻，被马蹄踹倒，艾莉娅的心里反而极其舒畅，恨不得冲上去也补上几脚。
“艾莉娅小姐！”
古安斯蒂从旁边的树丛中冲出，带着几个卫兵就要扑向她。而精锐的帝国骑兵反应则更为迅速，古安斯蒂等人刚出现在视野内，他们就提刀驾马冲了过来。
“住手！他们也是我的侍卫。”
然后，看到了古安斯蒂，艾莉娅显然也有点绷不住，扑到她的怀里便大哭起来。
后者只是轻轻搂着她，眼睛却在四处搜寻着法第斯的身影。
直到她漫不经心地一瞥，发觉了那皑皑积雪中的魔杖后，顿时哑言失色，下意识地竟松开艾莉娅，跌跌撞撞地向前奔去。
“扑通”一声，她跪在了雪地上。轻轻将凉透的法第斯扶起，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泪水霎时间便夺眶而出。
“呜呜……”整个森林里，很快便回荡着她的哭声，久久未曾消散。
与此同时，跟着骑兵队，厄珐斯也坐在一匹马上，向着前方狂奔。
伏拉梅坐在他的后面，虽只看到背影，却也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此时紧张至极的心。
道路两边的景物在飞速倒退，想着法第斯，他的内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终于，在拂过耳畔的风声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混杂着的，一道女人哽咽的声音。
他于是猛拉缰绳，让马儿急刹下来。
他慌里慌张地翻身下马，极度紧张的情绪之下，甚至差点摔到地上，好在伏拉梅扶了他一把。
他旋即狂奔到了那被骑兵特意避开的地方，那片有着暗红色血迹的雪地上，那个跪在地上掩面哭泣的女人那里。
然后，他就看见了，法第斯那苍白无比，已无半点血色的脸颊。
而就在那张脸上，偏偏还被挤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那是他临死之前的表情，被严寒给活生生冻在了脸上。
厄珐斯没有再向前。
他只是呆呆地望着那张脸，就这样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没有情绪的轰然爆发，没有悲伤过度的放声大哭，更没有气急败坏的大喊大叫……他看着法第斯的尸体，冷漠得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一样。
伏拉梅看着这一幕，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站在他身后，时刻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良久的沉默过后，他机械般抬起脚，一步步走向了法第斯。
仍跪在地上抽泣，古安斯蒂突然听见了积雪被挤压的“嘎吱”声，便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到了已走到了眼前的厄珐斯。
在她好奇的目光中，厄珐斯缓缓蹲下，向着她怀里的法第斯伸出了颤抖的双手。
接过他冰冷的遗体后，他的嘴唇微微抖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拂去了他脸上的所有污泥。
但，所有人，除了他们俩，和不远处的伏拉梅外，没有一人发现，一股无形的魔力波动，缓缓从法第斯的胸口流出，通过厄珐斯温暖的手掌，流经他的血管，最终汇聚在了他滚烫的心脏中。
“厄珐斯大人，请带着我的眼睛，和伏拉梅，走遍这片大陆吧。”
法第斯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耳边响起，然后，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被敷了冰块般一阵清凉。
下一刻，他的魔力波动在无意间自动打开。这次，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面前女人的，伏拉梅的，乃至数里开外的魔法使的，每一丝流动着的魔力。
但他没有在意这些。
他只是看着怀里的法第斯，最后一次试探性地摸了摸他的脸颊。
没有反应。
先前他用来自欺欺人的所有假说，在这一刻轰然倒塌，破碎开来。
他曾以为，在他在这个世界的生活中，法第斯会成为一盏长明灯。无论是逆境中，还是在幸福时，都会陪伴在他的身边，在他前行的路上增添光芒。
这一刻，灯光熄灭了。
无数的感情在这一刻淹没了厄珐斯，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想抱紧法第斯，意识却在一点点地模糊。
最终，他呼啸而过的伤痛裹挟着，彻底淹没在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失去了意识。
……
城郊的一处镇子旁，教堂后的墓地里，一堆篝火在燃烧着，噼里啪啦的。满天的雪花刚刚落下，就被烈焰融化为了雪水。
僧侣低下头，念完葬颂词后，就自觉地退到了一边，把空间留给了厄珐斯和伏拉梅。
至于古安斯蒂，还没有勇气来面对这个事实，并没有到场。
厄珐斯凝视着跃动的火焰，和它之后，灰色石砖上的那五个大字——“法第斯之墓”
“厄珐斯，节哀。”
“嗯。”
他扭过头，看着伏拉梅关切的面庞，内心仍旧痛苦不已：“法第斯，把他的魔法‘眼睛’交给了我。”
“还有他的所有魔力。你的魔力中，多出了本属于他的一部分。”
“什……么?”
“他将他有关魔法的一切都交给了你，包括他的魔力感知能力，魔力上限，魔力掌握……以一种我完全想不到的方式。”
见他仍痴痴地望着墓碑，伏拉梅同样感到痛心，忍不住出声：“法第斯要是还在，绝不会想看到你的这副样子。”
“抱歉，我只是……需要缓一缓。”
他僵硬地转身，正要回家，一片温暖从身后压上来，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身上。
是伏拉梅热乎乎的身躯。
她搂抱着他，给他温暖和关怀，正如他当时心如死灰，怀中抱着法第斯的遗体。
如冰化水，他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去，直挺挺地软下来，倒在了她太阳般温和的怀中。
他再也压制不住了，将头埋在她的胸里，彻底地失声痛哭。泪水浸湿了她的胸前的衣裳，让她的心猛地一颤。
安抚一个迷途的孩子，最简单有效的东西，就是爱。
于是，她没有抗拒，而是回之以拥抱，浑身彻底放松下来，抚慰着那颗破碎的心。
“这个世界上，会有人一直爱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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