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春水潺潺、草长莺飞。
但淮河两岸此刻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肃杀。
战云密布,剑拔弩张。
淮河北岸,宋国颍州、宿州、亳州等地,早已沦为巨大的兵营与后勤基地。
赵匡胤御驾亲征,带来的不仅是十五万禁军精锐,更是一道道征发民夫、团练的严令。
无数被征召的壮丁与地方乡兵,如同蚁群般忙碌不息,修筑营寨,转运粮草,打造器械。
人喊马嘶,烟尘滚滚,实际汇聚在淮北的战争人数,已远超二十万之众,黑压压的营盘连绵不绝,望不到尽头。
淮河南岸,唐国寿州、濠州、光州、泗州等重镇,同样进入了最高战备状态。
得益于李从嘉近年来的治理与抗宋宣传,沿淮百姓深知“保家卫国”之理,无需过多动员,便纷纷协助官军加固城防,搬运守城物资,青壮自发组织起来配合巡防。
往日舟楫往来不绝的江面,此刻已不见一艘民船,所有船只或被官军征用,或被拖上岸隐藏。
唯有唐军的水师战船,在关键水域游弋,船上的弩炮与拍杆散发着冰冷的寒光。
整个南岸,如同一张缓缓拉满的强弓,寂静中蕴藏着雷霆万钧之力。
宋军的先锋部队已陆续抵达淮水北岸,开始建立桥头堡,并不断派遣小股精锐乘舟试探南岸防线,与唐军的巡哨水军爆发了多次小规模冲突。
箭矢在空中交错,落水声、喊杀声时而打破短暂的宁静,鲜血染红了浑浊的江水。
这一日,宋军先锋大将,号称“铁石”的石守信,在亲卫簇拥下,第三次亲临寿州对岸的前沿大营。
他驻马高坡,隔江眺望那座如同巨兽般盘踞的寿春城,眼神冰冷而凝重。
城头上林立的旌旗、闪烁的兵刃以及那森严的戒备,无不宣告着这将是一块极难啃的硬骨头。
与此同时,寿州城头。
老将军刘仁赡强撑着病体,在亲兵搀扶下登上城楼。
他面色蜡黄,不时发出压抑的咳嗽,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如鹰,死死盯着北岸那连绵的宋军营寨。
他看向身旁一身戎装、面容坚毅的大儿子刘崇讃,声音沙哑却带着千钧之重:
“崇赞……这寿州城,连同城内十余万百姓的身家性命,为父……就托付与你了。”
老将军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想起了三年前那场惨烈至极的守城战。
“切记……切记不可学你那不成器弟弟崇谏,临阵投敌,辱没门风……咳咳……”
刘崇讃闻言,眼眶瞬间泛红。
他怎能忘记?
三年前,寿州被周军重重围困,粮草断绝,城中军民濒临崩溃。
他的亲弟弟刘崇谏,在绝望中企图缒城投敌,被父亲亲手擒回。
即便亲子,老将军亦在全军面前,含泪下令将其腰斩于市,以正军法!
那一战,守了整整一年,是用鲜血和意志铸就的丰碑。
他猛地抱拳,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
“父亲放心!当今陛下英明,非前朝可比!粮草军械充足,更有张璨将军率三万精兵来援!儿在此立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绝不负父亲重托,绝不负陛下厚恩!”
这时,虬髯黑面、素来狂傲的张璨大步走来。
他对着刘仁赡,竟收敛了平日的桀骜,郑重地抱拳行礼,声若洪钟。
“刘老将军!您是我大唐柱石,末将敬佩万分!请您安心静养,守城之事,有末将与崇赞贤侄在,必竭尽全力,寸土不让!”
“定叫那宋军,在这淮河岸边,在这寿州城下,碰得头破血流,休想残害我江南一草一木!”
刘仁赡看着眼前斗志昂扬的将领和儿子,脸上泛起神采,
他挣脱亲兵的搀扶,枯瘦却异常坚定的手紧紧抓住冰冷的城垛,意志却如身后这寿州城墙般巍然挺立。
他目光如炬,扫过城上每一位将士的脸庞,声音沙哑却如同洪钟,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身后,是万千黎民,是父老乡亲,是我大唐每一寸不容践踏的疆土!”
他猛地咳嗽几声,缓过气,声音愈发激昂,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
“此身可捐,此志不移!城存与存,城亡与亡!自濠州至光州,淮水一线,凡我大唐旌旗所立之处,皆当化为铁壁铜墙!”
“诸君,且随老夫,以此残躯,共筑国门!”
这番话语,如同在肃杀的空气中点燃了一把烈火,带着老将军一生的忠勇与赤诚,荡气回肠,让闻者无不动容,血脉贲张。
江风呜咽着掠过城头,卷动着“唐”字大旗,猎猎作响。
淮水之上,阴云低垂,一场决定国运的惊天大战,已然箭在弦上。
随着宋军主力营寨在淮河北岸如同瘟疫蔓延般铺开,战争的序曲早已由最前线的哨骑用鲜血谱写。
双方的轻骑兵在广袤的沿河平原、丘陵林地间,展开了残酷而无声的猎杀。
几乎每一天,都有失踪的斥候再也未能归营,他们的战马有时会独自跑回,鞍鞯上沾满暗红的血渍。
江面上的试探也迅速升级。
从最初单薄的舢板互相窥探,很快演变成小队战船的激烈碰撞。
弩箭带着火光划过水面,拍杆砸碎船板的巨响与落水者的呼救声,打破了淮河往日的宁静。
被俘的船员极少,胜利者往往毫不犹豫地将失败者连同他们的船只一同送入冰冷的江底。
这种压抑的、步步紧逼的窒息感,终于在三月末的一个清晨,于寿州西北的屏障,八公山脚下,爆发成一场惨烈的局部战斗
淮河的平静被彻底打破,随着双方哨骑在沿岸林地、滩涂间以性命进行的残酷绞杀,小规模的冲突迅速升级。
这一日。
宋军先锋悍将米信,敏锐地发现了一处唐军布防相对薄弱的浅滩。
他亲率三千精锐步卒,趁着黎明前的最后黑暗,悄无声息地渡过了淮河支流,意图如同尖刀般插入八公山侧后,袭扰乃至夺取山下的支撑县城,威胁寿州主城侧翼。
然而,天不遂人愿。
唐将刘永谅,寿州支柱刘仁赡的义子,正率麾下两千寿州团练使兵卒沿预定路线巡防。
这支团练虽非禁军精锐,却多是本地子弟,保家卫土之心炽盛,且深受老将军刘仁赡风骨影响,纪律严明。
两军在一处名为“野狼谷”的入口突然遭遇。
双方几乎是同时发现了对方!
视野从林间豁然开朗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随即被凌厉的杀机撕碎!
“敌袭!”
唐军前哨的惊呼与宋军发现的唿哨几乎同时响起。
“结阵!弩手上前!”
刘永谅反应极快,声如裂帛,瞬间压下了麾下初逢大战的些许慌乱。他深知己方兵员素质或许不及对方,但凭借地利和阵型,尚可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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