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很快。
先是腊月二十三，祭拜灶王爷，腊月二十四，除旧迎新。
因着家里人手不多，所以长欢带着全部家仆上下齐动手。
打扫房屋、庭院，擦洗锅碗、拆洗被褥，干干净净迎接新年。
“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
“京都叫扫房子，江南那边叫掸尘。”
“打扫就打扫，他们就喜欢戴高帽。”
家仆你一言我一语，为不同地方习俗的不同辩驳起来，长欢打断他们，说了句公道话。
“非也，人们用尘来代替陈，表达除陈、除旧之意，除陈布新，把一切穷运、晦气统统扫出门。”
大家似乎被“尘”、“陈”搞得摸不清头脑。
但随着长欢的话语，家仆们挥舞着扫帚，纷纷念叨着：“晦气扫出去！”
动作整齐划一，念一遍扫一遍。
王樟延一回府，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一排家仆在院子中央挥舞着扫帚，嘴里念念有词，长欢站在他们后面似乎是在欢呼打气。
有些滑稽也有些新奇。
往往人心易结不易解，矛盾纠纷常有，和谐一致很难。
“今日腊月二十四了，大家一起除尘，大人回来的刚好，有件事要跟大人讨个好兆头。”
许是为了方便，长欢今日着了一身粉嫩的束袖骑装，头发高高挽成发髻，未施粉黛，嘴唇只有淡淡的粉色，和衣着交相辉映着。
好鲜活的女子。
“莲子，去把我们买的桃符拿过来。”
“怎么也不披个衣服？”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长欢愣了一下，随即巧笑倩兮地回他：
“原是为了打扫方便，现下被大人这么一说，确实是有点冷了。”
还未等长欢叫人把衣服拿过来，王樟延已经脱下了身上的大氅递给长欢。
“多谢大人。”长欢欣然接受。
随着王樟延走向书房，临走时还不忘叮嘱大家：
“厨房已经做好了热汤，大家完工记得喝一碗暖和暖和。”
家仆们对这位新的女主人，因着当家做主，暂且叫作新”夫人“。
原本是有些鄙夷的，但是新”夫人”从不苛待仆人，做事有理有据，庄子的一摊乱账都能摆平。
大家心里现在也没有偏见，更多的都是信服了。
待王樟延在书房坐定，长欢把买好的几副桃符放在案上。
家家户户都以桃木为辟邪之物，桃符就是对联，寄托着破旧立新的愿望和辞旧迎新的祈求。
“大人，从集市上买的桃符大都一个样式，一个题文，无甚新意，大人书法计白当黑、誉满京都，若是大人能题词一副挂到大门口，既有心意又有新意，再好不过了。”
王樟延拿起桃符，念道：“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
“是，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这么一对。”
“原是怕后世春联滥觞，才永远都是这么一副桃符，想来破一次例也无妨，十方取笔墨来。”
大概是长欢夸到了点子上，今日的王樟延没有针锋相对，反倒是十分配合，兴致好得很。
墨已经研好，王樟延却提笔停住了。
“大人？”
“你可有想好的内容？”
长欢笑了笑，“唔，我不擅长诗情画意，想着大人无暇为这点小事抽身，之前倒是想了一句.......”
“说来听听。“
“一元复始佳节庆，万象更新步步高。”
王樟延顿了一下，”倒是有些才情。”
“借大人吉言。”
大笔一挥，一副春联已然完成。
长欢轻轻吹干上面的墨迹，小心地收起来，待到除夕前挂到门上。
“大人看这除夕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长欢把列好的单子递给王樟延，有准备的各式年货，其中还列出了往来的年礼情况。
王樟延接过看了看，“暂且这样即可。”
日子一天天流逝。
终于来到了岁尾年初，家家张灯结彩，户户爆竹焰火，不绝于耳，气势如虹。
一串串爆炸声如同欢快的鼓点，劈里啪啦、此起彼伏。
爆竹的火花在空中迅速蔓延，回荡在都城的上空，浓浓的新年气息。
本地的家仆回家过除夕，除了厨娘和门房在，也就剩了长欢四个人。
王樟延从今天开始一直休沐到大年初十，所以早早也定好了今晚的守岁。
傍晚时分长欢拿出烛台和买好的蜡烛，尽可能多的照亮整个房间。
每年的除夕夜守岁都要在所有房子都点上灯烛，叫做“燃灯照岁”。
娘亲说这样做可以让来年的家中财富充实。
厨娘把和好的面和饺子馅端出来，长欢招呼大家坐在一起包饺子。
十方犹豫了一下，心想自家大人从来没有做过啊。
看了看大人的表情，似乎很享受这样的人间烟火气，便没有出声。
莲子早就摩拳擦掌，打算大展身手，自己可有“厨艺圣手”的称号。
眼神看到王樟延竟然坐定，顿时泄气了一大半。
长欢也发现王樟延在，大家似乎放不开，只顾着闷头忙自己手里的活，莲子的擀面杖都快抡出烟了。
她擦干洗净的手，笑意盈盈地走到前面。
拿起饺子皮递给王樟延。
“大人要不要一起？”
破天荒的，王樟延接了过去，看了看没有动手。
长欢猜想以前在栖霞的许多年岁月，都说君子远庖厨，他必定没有做过包饺子这样的事情。
厨娘和莲子的包法各不相同，又看了眼十方的手法，这三个人竟出了两种。
厨娘和莲子都是用一个饺子皮对折，包出三角的；
十方则是用两个饺子皮扣在一起，包出一个圆的。
莲子嘲笑他这个手法，像是披着层棉被。
十方则是气鼓鼓地说：“你懂什么，这叫合二为一。”
王樟延也学着十方的模样，捏了起来。
“你看，大人也是这个包法，你们栖霞的传统！”
王樟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把包好的饺子递给长欢。
引用了一句古语：“清水飘芙蓉,元宝落玉盘。”
这一盘里既有元宝，又有玉盘，十分的应景。
只有厨娘挂念着，“这饺子这么多馅儿，可得分开煮......”
莲子见状也不再和十方斗嘴，一会功夫，守岁的饺子都包完了。
长欢勾了勾火炉里的炭，让它能烧得更旺一些。
转身发现大家都退了出去，只有她和王樟延两个人，相顾无言。
不知是炭火迅速着了起来，还是怎样。
气氛一时暖意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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