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隔着玻璃，柯琳能清楚的听到他们的争吵。
“威瑟福德准将，这简直是疯子才会做的事！”一个戴着眼镜的科学家模样的人声音沙哑，像在撕裂自己的喉咙。他不过三十出头，却已经因焦虑和失眠而形容憔悴，眼神里有无法掩盖的绝望。
他双手颤抖，却仍紧紧攥着文件，“我们已经尝试过了。理论空洞，技术不足！这样的实验不仅危险，更是残忍。有人丧生了，有人……消失了！尸骨无存，仿佛被吞进了地狱。明知道这样的结局，为何还要继续？”
“朗德博士，”威瑟福德准将的声音冷硬如铁，他眼中的光芒像刀锋，斩断对方最后的幻想，“在这间房里，我才是最高指挥官。没有什么实验是能一次性成功的，人类历史上每一次科学技术的发展都是建立在无数的实验基础上的。我们不能畏缩不前，况且，难道你不想探索那些消失的人到底去哪儿了吗？ 科学探索总是要付出些许代价的。”
“可是这不是普通的实验，那些参与实验的，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朗德博士仍然据理力争。
“人类要往前走，总得有人付出牺牲的代价。科学的疆界从不是温室，而是悬崖。”威瑟福德准将斩钉截铁的说。
房间的另一头，另外一个穿着军服的人默不作声，轻皱眉头，一副惶恐不安的表情，仿佛心中压着沉重的石块。他此时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颤抖：“但这代价……未免过高。”
威瑟福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赶走苍蝇：“够了，莫顿少将。朗德博士。你们该清楚自己的位置，服从命令是你们的天职。下一次实验的时间已经定下，不容置疑，不容更改。要知道，正是因为这个项目，我们才有经费，有庞大的 预算，有数不清的资源倾注其中。这是赌局，而赌桌上坐的，不只是我们。”他顿了顿，嘴角浮现一丝残酷的笑意，“更何况，成果已近在眼前——我们已经有相当大的突破，我们要向上面证实：时空裂隙真实存在。时空的帷幕正在被撕开。这一切并非捕风捉影的骗局，而是真真切切发生在我们眼前的事情。 你们该庆幸，而不是哀嚎。”
莫顿少将的脸色铁青：“上级知道吗？那些死去的士兵？死了多少？怎么死的？我们怎么跟他们的家人交待？”
“代价在可控范围内。”威瑟福德低声回答，像是在诵念一段冰冷的咒语，“上级只要结果。统一场论必须实践——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赌局一旦开始，不是谁想下桌就能下桌的。”
**********
寒风骤然灌入柯琳的衣领，柯琳打了个冷颤，她意识到了某种残忍的真相。
不知何时，一眨眼的工夫，她已离开办公室的隔间，走到造船厂的外围。
铁丝网森冷，锈蚀的味道呛人。厚重的电缆蜿蜒如一条条巨蛇，从实验区蜿蜒伸展到主电塔，仿佛在为某个沉睡的怪物输送血液。
空气里弥漫着金属与臭氧的气息。偶尔闪过的电弧，将工地映成诡异的蓝白色，如闪电划破地狱的门缝。
远处的实验区被厚重的防布遮蔽，哨兵身着防护服在周边来回巡逻，皮靴重踏在泥地，犬吠声像刀子般割裂寂静。
柯琳屏住呼吸。也许那个地方就是实验所需的能量装置所在地，但不知道会产生怎样的辐射。
她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她想前往实验区一探究竟，但最终还是止步于此。
她没敢再靠近。因为就在此刻，一股冰冷的感觉攫住了她：黑暗中，某种目光正穿过虚无，正冷冷注视着她。
她猛地转身，狂奔。铁丝网渐远，风声呼啸。跑着跑着，她却来到了河边。
特拉华河在夜色中翻涌，奔流南下，直入大洋。
河岸泊着一艘驱逐舰，巨大的身影如怪兽般静伏在黑水之上。月光下，船身上的字母模糊却清晰得足以让她心头一紧——
USS Eldridge dE-173。——费城实验中的那艘驱逐舰。
两道黑影从驱逐舰上走下。其中一人，身着黑衣，手拿猎枪，戴着宽大的礼帽，遮住半张脸，月光斜扫时，柯琳却清楚看见他下颌那道狰狞的疤痕。另一人则粗壮而冷酷，屠刀在手，刀刃与衣襟都染着未干的血迹。
随后，一个穿着军服的男人从容踏下跳板。徽章在月色中闪烁，他的气质无声地表明身份——一名中尉。
“喂，”他喊道，语气带着主子的傲慢，“别急着走。”
两名黑衣人停下脚步，目光戒备。“布朗中尉，又怎么了？”猎枪男人沙哑开口，“放心，我们会守口如瓶。”
布朗中尉狡猾地笑了，像狐狸嗅到血腥：“这两天，你们还需要再进两批货。”
猎枪男人咧嘴，露出残忍的笑容，生意送上门，是好兆头，“当然好说。我们刚做了一笔好买卖，，我们可以到城里再打一场猎。我们是这地段最好的赏金猎人，不过，你们要多少？”
布朗中尉抬起五根手指，指节在月光下分外冷硬：“明天，这个数。别让条子盯上，最好找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或者是外地人。。”
猎枪男人狞笑，屠刀男人手中的屠刀在掌中闪了闪寒光。
柯琳的心猛然一紧。她几乎忍不住要潜上驱逐舰探个究竟，但那种森寒的目光再一次攫住了她。仿佛有人正躲在夜的深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舱门咣当一声关闭。布朗中尉的身影消失在铁甲的黑腹之中。
***********
1943年10月25日，费城。
萨卡尔放下手中最后一份简报，指尖还沾着墨水的痕迹。
窗外的夜幕像一层沉重的幕布压下来，霓虹与车灯在远方闪烁，他却只感到孤独与冷意。
桌上的药瓶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白色的微光，他拧开瓶盖，干脆利落地吞下一粒药丸。
地面人类的皮囊并非属于他，而这副伪装却需要不断去维系。
药丸一入喉，他的胃部就翻涌起来，胸腔中涌起一股铁锈般的气息。他握紧杯子，猛灌了几口水，才压下那几乎撕裂理智的嗜血欲望。可体内的火焰依旧在烧，仿佛阳光炙烤在皮肤之下。
疼痛随之袭来——来自他身上的两道伤口。那是1941年留下的羞辱烙印，一个来自未来的人托兰斯救走了柯琳，然后又在暗巷中以利刃划开了他的身体。
时隔2年多，伤口早已愈合，但每次他服药或吸食人类的血液时，那处皮肤都会重新有种灼烧感，提醒他曾经的失败与耻辱。
他闭上眼，缓慢呼吸，试图驱散那股难以驯服的躁动。他喜欢让自己沉入人类式的幻境——梦境。因为在梦中，有时柯琳会出现。
柯琳。他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他和她相识的片段、她的眼神，她的沉默，她在梦中一颦一笑，甚至是她带着忧郁的沉思，都成了他心中唯一的珍宝。
他，蜥蜴人萨卡尔，从未想过自己会被某个“猎物”牢牢占据心神。可她已然融入他的血与梦。他无法忍受失去她。
而如今，她不知道在哪个时空，他发誓要找到她。
他躺在沙发上，试图让自己进入到那种眩晕状态。
漆黑如墨的黑夜，一次一次，他试图在睡梦中寻找柯琳的踪迹。如同一只猎犬，寻找着猎物的蛛丝马迹。
他回想起过去两年：从1941年1月她的消失，到1943年1月哈德逊河谷的那场追逐。当时，她的时空穿梭机在他眼前消散，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和她失之交臂。那种感觉如同被人无情的抛弃。
他不能忍受这一切。
所以，他买通了美国战争部的人，想办法搞到手了时空偷渡客奎尔的全部审讯笔录。
他试图从中寻找关于未来的各种蛛丝马迹，反推着时空警察的各种可能的行动步骤。
柯琳和黑羽乘坐的那台时空穿梭机的备用能量补给设备已经被他的手下偷走，他笃定那台时空穿梭机的能量所剩无几，绝对不可能支撑他们太远的时空旅行。
因此，柯琳他们一定不会跃迁到太远的时间节点。而如果他们决心要回到遥远的未来，就必须要解决能量补给问题。
时空偷渡客奎尔和艾森·布莱克的时空穿梭机已经落在萨卡尔的手里。
根据他从美国战争部了解的情报，奎尔曾透露过艾森·布莱克将这台时空穿梭机的备用装置藏匿在某一地点，美国战争部的某个私人探员试图去一探究竟，结果却横死现场，而那台时空穿梭机当时不翼而飞。
经过他手下的残声对死者使用通灵术，有一名吸血鬼将那台时空机器的补给设备偷走，而那名吸血鬼不是他的手下，而是爬虫族的另外一派势力派出的爪牙。
萨卡尔属于爬虫族的后起之秀，而那名被豢养的吸血鬼爪牙是另外一派老牌势力的人力。
萨卡尔他和另外一派爬虫族的势力的关系也很微妙。 他是来美洲给自己开疆拓土，开辟自己的势力和地盘的，而另一派势力原来的主要活动地点是在英国和欧洲。
但世界格局的变化，导致另一派势力也想在美洲分一杯羹，虽然萨卡尔和他们同为爬虫族，虽然共同目标是为了爬虫族共同的利益，他们之间也存在激烈的内部竞争。
柯琳意外造访南极秘密基地，正好触发了他的野心和斗志，他得到一个好机会展示自己能力和拓展自己势力，而他在美洲拓展势力期间，他是绝对不允许另一派爬虫族的势力染指自己的地盘，他会用自己的手段让他们吃瘪，然后把他们统统赶回欧洲。
这两年，他没少布局，为权力和利益这些事儿操心和忙活。
至于奎尔的审讯笔录，那也是他的战斗工具之一， 为此，他反复研读，烂熟于心。
审讯笔录中，时空偷渡客透露出了未来世界的某些重要时间节点，对奎尔来说，是历史，但对于他们目前处在这个时间节点的人而言，却是未来。
美国战争部多数人对这份笔录只当是一个灵魂出窍的精神病人的胡言乱语。然而最终还是将其列为最高机密。
在萨卡尔眼里，这本审讯笔录却是他找到柯琳的坐标，同时谁能掌控未来的走向，谁就能攫取更多的利益、权力和财富。
他从1941年就开始着手推动这项工作，自1941年起，他就已经开始发展自己的谍报网，并盯死了特斯拉。他很清楚，特斯拉能看到高维时空的一些东西，他的那些秘密手稿就是未来科技的突破口, 里面也许不乏关于时空裂隙、星门、还有高维能量获取的秘密科学。
而1943年1月柯琳在特斯拉去世前对特斯拉的秘密造访更坚信了他对此事的判断。
柯琳和黑羽的时空穿梭机根本无法支撑他们走太远，他们必须为时空穿梭机的时空旅行寻找能量补给，1941年1月造访特斯拉是第一次尝试，接下来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回忆着那本对奎尔的审讯笔录对未来重要历史时刻的披露，猜想着柯琳下一次寻找能量补给的可能时间节点。
萨卡尔的推理是： 他们如果不能前往未来，就只能利用这个时代的红利来给他们谋求能量补给。也许走投无路，柯琳会回来找他，求他将他手中掌握的时空穿梭机的备用能量补给装置交还回来。
那么，也许他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和柯琳做一笔交易。
费城实验——1943年10月28日。审讯笔录中的记载将这一日标注为“时空裂隙的最初尝试”。这也许也是柯琳会访问的一个时间节点。
而他，已在费城布下眼线。
至于未来更遥远的时间：
1945年7月，美国新墨西哥阿拉莫戈多的“三位一体”核试验，这是柯琳可能造访的另一个时间节点。那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成功引爆核武器，标志着核时代的开启。
然后是1947年，罗斯威尔坠毁事件；根据奎尔的审讯笔录，这次事件是地球上的核试验和时空实验吸引了外星侦查器造访地球。特斯拉的秘密文稿作为研究基础，打开了星门。柯琳也许会来这儿寻找能量补给，也未可知。
甚至1950年的黑骑士卫星事件或者1970-1980的蒙托克计划，都涉及涉及心理控制、时间旅行、外星接触。奎尔的审讯口供中显示：蒙托克计划制造了“时间裂隙”，导致现实出现扭曲。
再往后就是2008年的瑞士cERN 大型强子对撞机，尝试撕开时空裂隙，与其他平行宇宙沟通。
再后面的可能时间节点他暂且不用考虑，他已经笃定黑羽和柯琳的时空穿梭机根本无法支撑他们前往更遥远的未来。
这几个时空节点是要他着重关注并且设下包围圈的。
他全都记在心中。可对眼下而言，费城，才是那扇即将开启的门。
他缓缓起身，嘴角挂起一抹寒冷的笑。
“柯琳，你是跑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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