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天黑得晚，天空残留着一抹橙红色的余晖正慢慢地被夜幕吞没。
微风轻拂，带来田野间独特的清香。
奔跑在农村小路上，隐隐约约可以听见青蛙和蟋蟀的声音，它们在田野间奏响了一场夏夜的交响曲。
偶尔有几声狗吠声从远处传来，守护着这片宁静的村庄。
梁奕梨紧攥着手里的断亲书和户口簿，紧绷着的心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和宁静。
“梁若桃、梁奕梨，你们等等！”
突然，一抹身影拦在了她们面前，梁奕梨定睛一看，发现是个不认识的小姑娘。
转头看向梁若桃，发现她也摇了摇头。
梁米挡在两人面前，贝齿紧咬下唇，犹豫片刻后，苦笑一声道：
“我是梁米，今年15岁，刚中考完……我考上了县二中，可我爸妈已经帮我说好了人家。”
梁奕梨蹙眉，似乎知道对方拦下她的目的了。
“我知道你们两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们。”
准确的说，梁家村的女孩，就没有不认识梁奕梨姐妹俩的。
她们两总是梳着漂亮的麻花辫，穿着不打补丁的时新裙子，自信又明媚。
“高中的学费那么贵，你们和家人闹翻了，还会继续上学吗？”
梁奕梨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
“可，你们才15岁，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没有父母的帮衬，学费都很难交得起吧？”
微弱的光亮撒在梁米的脸上，也让梁奕梨看清楚了她的表情。
见她一脸认真，没有半点嘲讽，好像真的只是在好奇她要怎么交学费，梁奕梨缓缓道：
“我们有手有脚，大人能做的，我们也能做，只要不怕苦不怕累，总能挣到钱的。”
“可，就为了上学，吃这么多苦，真的值得吗？”
梁若桃挑了挑眉：“做什么不吃苦呢？听从父母的安排，随便找个素未谋面的人嫁了？生儿育女，操持一生？”
梁米的脸迅速涨红，支支吾吾道：“我……”
话没说完，梁米跟来时一样，噌的一下跑没了影。
梁若桃梁奕梨面面相觑，显然被梁米没头没脑这一出弄得有点无语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星星点点的繁星开始显现在深蓝色的天幕上，它们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月亮悄然升起，洒下一片柔和的银光，将姐妹两远去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梁米躲在一棵大树后，望着梁奕梨远去的身影，轻声呢喃道：
“嫁人……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吧？”
她爸妈说了，女孩子上过几天学，能看得懂字，出门不会认错厕所就行了。
婆家找的是媳妇，又不是选状元，读那么多书也没用。
她这次相看的人，是隔壁村出了名的富户。
那家有个厉害的姐姐，不仅帮着把家里的泥巴房给修成了砖瓦房，连她家开的1688的高价彩礼都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她爸妈说了，彩礼先不拿去婆家，她们帮她先存着。
等她生了孩子、遇到难事了，再给她。
可一想到要跟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结婚，梁米心里的不安简直快溢出来了。
但她知道，父母说是和她商量，其实就是通知。
她不能拒绝，也没那个勇气拒绝。
但转头一想，上学就一定好吗？
梁米抿了抿唇，一脚踢开脚边的石头。
也未必吧！
想当初，村里哪个姑娘不羡慕梁奕梨姐妹？
可一朝变故，她两现在连家都没了。
所以，山高路边，走着瞧吧！
这边，梁奕梨姐妹已经快走到大榕树下了，还没走近，梁若桃便惊呼道：
“外公？！”
华远盛听到声音，猛地睁开眼睛，眼底快速掠过一抹意外。
“来了？”
梁奕梨看着花白的头发稀疏地分布在头顶，脸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皱纹的外公，扬声道：“外公！”
华远盛微微眯了眯他那深邃而沉静，透着沧桑与智慧的眼睛。
一挥手里的鞭子，窝在大榕树下等了大半天，已经快把周围的草都给吃光了的老牛“咩”的一下直起身。
“还不赶紧上来！”
“诶！好！”
牛车结构简单朴实，车厢由粗糙的木板拼凑而成，岁月的痕迹斑驳可见。
可听着牛车的木轮在石子路面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随着牛蹄踏出节奏感的回响。
坐在华远盛身后，看着他手持木杈，时而轻轻敲击牛背，缓步向前的梁奕梨却感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说起来，华和春嫁到梁家，是实实在在的低嫁。
梁家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管是去镇上，还是去县里，都隔得很远。
但外公家就不一样了，虽然也是农村，但就在县城之外几公里的地方，很是便利。
更勿说华远盛本人十分能干。
作为一个泥腿子，将大闺女华和春送进了城里去做端铁饭碗的工人。
可无奈，华和春去了厂里没多久，便被一心攀龙附凤，却口袋空空的梁永昌给盯上了。
华远盛一眼看出了梁永昌的狼子野心，自然不可能同意。
一恼火，直接绑了华和春关回了家。
可架不住华和春铁了心要嫁。
为了嫁给梁永昌，追寻所谓的爱情，华和春直接和华远盛断绝了父女关系。
早些年，为了证明自己当初的选择绝对正确，华和春从不在姐妹两跟前提娘家。
后来，梁永昌露出真面目，华和春更是羞愧难当，无颜回家。
于是，一拖，便拖到了天人永隔。
其实，上辈子，外公不是没来找过她们姐妹。
可那时的梁若桃和梁奕梨，被梁永昌那丁点的“父爱”蒙住了双眼，毅然决然拒绝了外公。
想起上辈子姐姐失踪后，头发已然雪白的外公，颤颤巍巍的从病床上掏钱给自己，让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姐姐的画面，梁奕梨眼睛一酸。
要不是当阿飘时看过，她也不会知道，自从妈妈去世后，外公就隔三差五，一有时间赶着牛车往姐妹两在的地方跑。
一等就是大半天。
所以，上辈子，外公其实也一直在等她们姐妹吧？
那……从未等到姐妹两回头的外公，肯定也很失望吧？
感觉到牛车上不同于来时的重量，华远盛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知道从狼窝里逃出来，还不算太傻！
起码，比她们那个执意往火坑里跳的妈，强多了！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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