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伍接过图纸，眉头顿时皱成一团。
“这是要封我们后路啊。”
“没错，他们已经算准了咱们下一步该怎么走。”秦苍咬牙，“但他们没算到我们会提前行动。”
“你想……？”
“我来支援你们，从南侧断他们马车。他们要的不是打正面，而是补给送上来后封咱们一口锅。我去断线，你们在山腰等我动静。只要我引爆车队，炮和粮一起没了，就算有兵，他们也得耗着。”
老伍犹豫了一下，“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够。太多了，容易打草惊蛇。”
空气里沉默了很久。
“好。”老伍最终点头，“你活着回来。”
秦苍没答，只是拽紧了衣襟，身形消失在夜色里，像一道幽魂，回头也不看。
这一夜，风更凉了，树影更密，敌人的营地火光也更远了。他要潜入的是夜的最深处，他要面对的是死亡的最边缘。但他的脚步没有迟疑。
每一次落脚，都是为了那个在乱草中奔跑的小身影；每一次前行，都是为了那些还未倒下的同伴。
他不需要胜利的旗帜，他要的是那声“哥，我回来了”的呼喊。
火光没有想象中那么旺，巡逻的士兵稀稀拉拉，脚步松散——不对，不是放松，而是刻意营造出来的松懈。他们在演戏。
“他们想让人以为防守薄弱，诱我们主动攻击。”秦苍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心头泛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疑虑。
他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局面，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敌人的诡计。但这次不一样。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就像一股阴冷的水汽，从脚底往脊梁骨缠上来。他从没见过敌人如此‘安静’地准备进攻。
他的眼神一动不动，死死盯住那辆停在营地东侧的马车。上面盖着一层厚厚的油布，看上去像是装着补给，可从那油布拱起的角度来看，明显下头不只是粮食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守着马车的士兵数量比主营帐还多，且每个站位都互为掩护。那种阵型，不像是在守粮，更像是在等什么人。
“他们知道我们已经盯上了。”秦苍暗想，“或者说……他们在等我们主动进攻。”
他心头一紧，忽然意识到：这场“突袭”可能从头到尾就是个陷阱。他们的目的不是护送物资，而是借物资调动，把游击队引下来，再用准备好的火力一举围歼。
“妈的，早就猜到我们会出手。”秦苍脸色阴沉，指节因为握紧拳头而发白。
他知道必须马上做出决断。现在不止是行动是否成功的问题，而是整支队伍的生死。他盯着那群鬼子动也不动的姿态，想象着他们背后可能埋伏的机枪阵地、狙击手、甚至是地下的埋雷。
心里忽然一惊。
“他们也许不是在守马车，而是在盯我的动静。”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像一根烧红的铁条戳进胸口。他蹲伏的地方太过接近，他们怎么可能没有预判？尤其他刚刚潜进去布置爆炸物，虽说隐秘，但万一狗叫、树响，哪怕一丝动静都可能暴露。
他缓缓后撤，身子几乎与泥土融为一体，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片营地的动向。每一次呼吸他都克制到极致，甚至连眨眼都延后了两秒。
刚退到一块岩壁遮蔽的位置，他耳边骤然传来极细微的一声“嗒”。
像是扣动扳机前，手指在铁皮上划过的声音。
他身体猛地一僵，手已经贴上了腰间的手枪。
随后，一个身影悄然从后方林间探出，那动作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是老伍。
“你来的倒快。”秦苍低声说，嗓音压得几乎贴在地面。
“山顶那边已经收到信号，老马他们也在往西撤。你怎么还不动手？”
秦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抬起一根手指，指向山腰那一侧。
“你看那边。”
老伍顺着方向看了一眼，立刻收回目光，神情微变。
“怎么看着像是……主力在那儿？”
“不是‘像’，是就是。”秦苍声音冷得吓人，“这整片区域，只有那地方是真正动静最大。他们让人以为主力在营地，是为了引咱们自投罗网。马车、火光、巡逻都是障眼法。”
“那咱们——”老伍皱眉。
“不能照计划打。你们的人得撤一批，我留下来继续潜伏，找出他们的伏击点。”秦苍说得极快，声音却稳得像石头。
“你一个人？不行。”
“我比你们任何人都熟这一片山路，我能避过他们的耳目。你们若是全军出动，他们会立刻引爆伏兵，山腰那片一堵死，没人能活着走出来。”秦苍的眼神极冷，像是冰冷刀锋抵着自己咽喉都不皱眉。
老伍咬牙，他知道秦苍说的全是对的。若继续按原计划，他们的人就会正中敌人下怀，被包了饺子，连骨头都吐不出来。
“你要是一个人留下，一旦动手，支援不到位。”
“我不准备正面打。”秦苍目光一闪，声音压得更低，“我要转去他们后侧，我怀疑他们用了一种我们没见过的联络方式。”
“你是说……”
“哨声、光信号、可能还有假死士兵。那些人可能就埋在我们看不到的地缝里，只等咱们靠近。”秦苍呼吸加重，“我得确认他们还有多少没露头。”
说完，他就转身，毫无留恋地向山背后的另一条路径滑去。
老伍没再劝，他知道拦不住。更何况，能救这一场的，也只有秦苍。他默默在秦苍背影消失的方向握了握拳，随后猫腰钻进树林，转往上山方向，准备调度队伍分流。
而此刻的秦苍，已经绕进了敌人阵地背面三百米开外的一片碎石坡。
这里是一段天然断崖，旁边是一片风蚀的石缝，深不见底，乱石如刀。他伏下身子，屏住呼吸，目光开始在石缝之间寻找。
突然，他眼睛微眯，死死盯住一块灰白岩石。
有血。
不是很明显，但那颜色绝对不是岩石原有的。干了，发黑，边缘却有极细微的脚印，像是有人曾经在此处翻滚、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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