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小虎咬牙道，眼里带了几分死命撑着的倔强，“秦哥，你救了我一次，我不拖你后腿。”
秦苍心里一动，却没回话。他知道这时候，话多无益，走出去，活下来，比什么都强。
可他终究没能顺利太久。林子深处，忽然传来轻微破风之声。他心里骤然一凛，身子本能一闪，一支箭擦着肩膀钉入树干，箭尾尚自微颤。
“埋伏。”他冷声，反手把小虎压进树根后，自己匍匐伏地，目光如鹰隼，死盯着前方阴影。
黑暗里，那弓手却未急着第二箭，反而似在等人包抄。
“小虎，听我说。”他压得极低，“一会我吸引他们，你趁机朝西南那边钻，别回头，别出声，到了沼洼边找猎路。记住，别停。”
小虎脸色煞白，张嘴就要反驳，秦苍却已冷喝：“听我的。”
那一刻，小虎忽然明白，秦苍这是把活路硬让给了自己。他咬得牙根都在颤，脸埋进泥里，低低一声：“你小心。”
秦苍轻笑一声：“小爷我命硬，死不了。”
下一瞬，他已从树根后暴起，身影如鬼魅般掠入另一侧灌木，手里短刀反射出冷光。黑暗里隐隐传来几声惊咦，随即是破风声、脚步声四起，朝他那方向追去。
他每走几步就停下，耳朵侧倾，聆听风中隐约的响动。他不是在巡山，而是在等人。准确来说，是在等一个孩子。
那孩子绰号叫“小虎”，年不过十四，细胳膊细腿，一双眼睛却亮得出奇。小虎是情报线上最新的一环，却也是最关键的一环。他长得瘦小，能钻狗洞、爬屋脊，尤其善于听风辨声，眼睛贼亮，记性极好。他一旦把什么记住了，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忘。
“再不来，怕是出了岔子……”秦苍低声咕哝着，却没有转身。他目光始终盯着远处的山口，一动不动，像一块嵌入土里的石碑。
半个时辰后，一阵细碎的响动从乱草中传来，仿佛有小兽在穿行。秦苍脚尖一扣，整个人瞬间伏低，手里那把勃朗宁也悄然滑到了手掌心。
他等着，不动。
那声音越来越近，突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草丛里蹿了出来，嘴角还含着笑，脸上泥巴和汗水混作一团，却遮不住眼中的兴奋。
“哥！我来了！”小虎压低了声音，却藏不住语调的雀跃，“东西带回来了！”
秦苍皱眉，把他一把拎到树下。“说。”
小虎喘着气，从破烂的棉袄里掏出一张用油纸包着的地图。那地图皱巴巴的，纸角还残留着一点烧焦的痕迹。他双手捧着，像供奉神明似的，小心翼翼地递到秦苍手里。
“我在那个鬼子的指挥部后院听了一夜，他们明天有调动，是要往北去……人数不多，大概三百，但是带了两门小钢炮，还有十几辆马车。”
秦苍神色微变，伸手一捏那张地图。纸上是仓促画下的笔迹，路线、兵力部署、路上设伏的哨卡，一应俱全。最让他在意的是一个标注了红圈的符号——那是供给车队的中转点。
“小虎，你确定这些你都记清楚了？”
“我记得！他们说话我一句都没漏，那个小队长还打了两个日本兵，说是行军迟缓要掉脑袋。他们骂骂咧咧的，我全听见了。”
“有没有人看见你？”
“没有。”小虎顿了一下，眼神却有一丝迟疑，“但……我听见狗叫了。”
“狗？”秦苍眉头一紧。
“是鬼子养的狼狗，我从墙根爬的时候，它忽然就吼了一声，我撒腿就跑。也许……也许没被发现。”
秦苍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一沉。他知道，这种情况，十有八九就是暴露了。鬼子训练的狼狗嗅觉极灵，绝不会无缘无故狂吠。
“你先回村口藏着，别往东走，绕南坡去老榆树底下等我。”
“哥，那你呢？”
“我去会会他们。”秦苍手里捏紧地图，声音低得像山风刮过石缝。
他知道，这条情报若能送出去，北边那支正打算穿越敌后搞破袭的八路小分队就能提前设伏，一举击破敌人的补给线。但同样，他也清楚，他若是现在转身走，这孩子就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小虎不愿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秦苍，倔强而湿润。可秦苍只是冷冷地说：“这是命令。”
小虎咬牙，终于点头，身影一闪就钻进了乱草间，很快不见了踪影。
秦苍站在原地，目光如铁。他慢慢将地图卷起，藏进腰间，然后抽出那支勃朗宁，拉动套筒，子弹推进枪膛，发出咔哒一声低响。
随后，他弯腰贴地，开始朝山背后的另一条小路潜行。
他记得，小虎说起那小钢炮时，语气里带着一点恐惧。那不是普通的火炮，是迫击炮，专门用来轰击山地游击队的。只要那支小分队被包围，鬼子一炮下去，整片山林都得火光冲天。
他不能让小虎的努力白费。更不能让那支小队白白送命。
树影斑驳，雾气未散。他像一只饥饿的豹子，在密林中穿梭。他知道鬼子已经开始搜索，因为不远处的山谷中，传来了细微的犬吠，还有断断续续的日语呼喊。
他不慌。他比他们更熟这片山。
秦苍先是绕进一片废弃的墓林，那里石碑倒伏，乱草成堆。七年前，他曾在这里藏身三天，亲眼看着一整个班的战士被鬼子围剿殆尽，鲜血染透了泥土。他记住了每一块石碑的位置，每一处可以藏身的裂缝。
他等。
那几个鬼子果然循声而至，为首的是个军曹，带着三条狗和五名步兵。那军曹头戴皮帽，腰间挎着一把短剑，一脸猥琐地四下张望。
秦苍趴在一块青苔覆盖的墓碑后，呼吸极轻。他在等狗先靠近。
“汪！”
狗扑了过来，扑到墓碑前时猛地停住，鼻子在地上嗅来嗅去。秦苍眼中寒光一闪，他抽出一枚磨得锃亮的匕首，刀尖反握，藏在袖中。
狗终于绕到他身侧，刚一探头，匕首已经刺入它的喉咙。秦苍一手掐住狗嘴，另一手发力旋转刀柄，狗连叫都没叫出声，软了下去。
“犬？犬はどこ？”鬼子军曹提高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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