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的灯火在后头亮了，叫喊声此起彼伏，可他们已经悄无声息转了方向，消失在死地边缘。
直到彻底脱险，钻进预埋的地洞里，秦苍这才喘了口气。他扯开刘三肩膀的布，伤口深得见骨，血泡直冒。
“死不了吧？”黄皮子探头问。
刘三咧嘴笑：“想死也得等我把酒喝够了再说。”
秦苍没搭腔，手指飞快包扎，力道狠得像绑俘虏。他心头那根悬着的弦总算松了几分，却不敢彻底放下。他知道，这才第一步。敌人吃了亏，必然要反扑，他们这条破线，能不能撑过去，还得看命硬不硬。
“说说吧。”他淡淡开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刘三咧咧嘴：“我活着，是因为那帮狗崽子比我还蠢。我钻雷区的时候，他们以为没人敢那么干，愣是看都没看就放我过去。炸药埋好了我反回来，炸响了，他们才反应过来。我就在那群蠢货眼皮子底下滚了半里地，才逃出来的。”
“你倒是命大。”黄皮子咂舌。
“命不大，命硬。”刘三嘿嘿笑，目光却冷得吓人。
秦苍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道：“歇够了没有？歇够了咱接着走。”
“去哪？”黄皮子一愣，“不是说先撤到老林里避几天？”
“来不及了。”秦苍摇头，“这回的动静太大，天一亮，这片山全是狗皮膏药。要活，就得趁夜翻过去，找下线接应。”
黄皮子骂了一句，最终还是不再多嘴。他跟秦苍久了，知道这人说的不是危言耸听。
刘三歪在洞口，喘着粗气，笑得像个破了相的罗汉：“秦苍，你说，咱们这帮活命的，最后能活到哪一天？”
“能活一天是一天。”秦苍淡淡说，“等哪天活不成了，起码得死在前头，别窝在这儿烂了。”
黄皮子咧嘴笑，笑里带着点倔强的疯劲：“对，咱要死，也得死得响点，别叫人看了笑话。”
刘三咳出一口血沫：“那就赶紧滚吧，趁我还有口气，别让我死在洞里。”
但秦苍的脸上，依旧是那种冷峻的表情，没有一丝松懈。他的双眼像猎鹰般锐利，死死盯着前方黑暗中的每一点微光，捕捉着任何异常动静。敌人的火把，敌人的脚步声，敌人的窃窃私语，都像刀子一样刺进他的神经，让他无法忽视。
“黄皮子，前面三点钟方向，有动静。”秦苍低声指示，眼睛丝毫不眨。
黄皮子迅速调整步伐，顺着秦苍的指向望去，眉头紧蹙：“是巡逻队，四个，估计是搜寻队。”
秦苍的心脏猛然一紧，那种危险感瞬间蔓延全身。他脑海里迅速掠过各种可能——一旦被发现，他们三个就等于暴露在敌人的铁拳下，活活被撕成碎片的命运几乎无法避免。
“轻声，慢步。”秦苍压低声音，仿佛生怕惊动了那几条嗜血的狼。他的每一步都尽量轻柔，却又像踏在钢铁上，沉甸甸地敲击着地面。
刘三侧躺在秦苍肩膀上，眼神暗淡，牙关紧咬，浑身颤抖着。他内心的恐惧、无助和倔强交织成一股难以言说的力量。
“秦苍……”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我怕，我怕死……我怕这死比死还难。”
秦苍停下脚步，目光转向刘三，透过微弱的月光看见那张满是泥土与血痕的脸。心头微微一紧，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却尽力挤出一个平静的声音：“怕是正常的，但你不是一个人。”
刘三闭上眼睛，嘴角抽动，似乎想笑又苦涩。那种笑，满是无奈和倔强的挣扎，像是在用尽全身力气告诉自己——“活下去，活下去，别被这黑暗吞没。”
黄皮子在一旁压抑着心跳，紧握着枪柄，指节泛白。他没说话，但从那双紧盯前方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内心那股不安与焦躁。对他而言，生死不过一线，可这一线，足够让人神经崩断。
他们继续前行，脚步声越来越轻，空气中混杂着潮湿的泥土味和腐朽的叶香。每一片叶子轻轻颤动都像是在诉说着死亡的秘密。秦苍的心跳却是沉稳的，他学会了把恐惧埋在心底，只让冷静占据上风。
“前面有声响。”黄皮子突然停住，手指轻轻抬起示意。
秦苍眯起眼睛，耳朵细细捕捉，果然隐隐约约传来低沉的谈话声，还有几声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他深吸一口气，脑袋迅速转动，推算着敌人的人数和位置。
“他们换班了，估计是在临时基地修整。”秦苍沉声说道，“我们不能贸然冲撞。”
刘三从肩上微微挣扎起来，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秦苍，我……撑不住了。”
秦苍侧头看着他，那目光里藏着复杂的情绪，既有不忍，也有坚定。“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能脱离危险。”
刘三哼哧一声，重新靠回秦苍怀里，眼神渐渐迷离，仿佛已经看见了生死线的模糊影子。秦苍心里一阵抽痛，他知道这次受伤，恐怕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严重。血在流，生命在流，时间在他们这边悄悄倒数。
黄皮子凑近秦苍耳边，小声嘟囔：“秦苍，这事儿咱们不能再拖了，得找地方安顿他，不然他真撑不过今晚。”
秦苍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依旧不舍地盯着前方漆黑的深处。那儿，藏着无数枪口，藏着冷酷的敌人，更藏着他们唯一的活路。
“找地方可以慢慢找，但现在先走。”秦苍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夜还长，我们没时间停。”
他们继续前行，脚步更轻了，空气似乎也被他们的心跳割裂成一段段紧张的节奏。秦苍脑海中反复计算着敌人可能的调动路线，思索着下一步的战略。他清楚，任何一丝疏忽都可能葬送所有人的性命。
刘三的呼吸渐渐平稳，脸色却更加苍白。秦苍忽然感到肩膀一沉，像是被无形的重量压得喘不过气来。那是一种责任，沉重到几乎让他想要放手，却又无法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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