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利益可图，所有人都很好说话。
从黄埔陆军小学，一路成长到南天王的陈伯南，同样逃脱不出这个规律。
整场会面非常愉快。
也如林易预料的一样，陈伯南主动邀请他把整车厂设在羊城。
甚至承诺，只要林易来，建厂用到的地皮，民政公署可以一力承担。
甚至可以免除三年一切赋税。
林易投资别的产业，他也都可以给予照顾。
包括炼钢厂。
林易说了一些暂时不能来的理由，又许诺明年一年给粤省提供三百吨特种钢，双方很愉快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这一谈就是三个多小时。
也像陈启源预料的那样，陈伯南为此，专门把几项安排好的日程都往后推了推，最后林易离开的时候，更是亲自送到了会客室门口。
道别留步，原本要转身的林易，好似忽然想起来一样，道：“还有一件事儿，要麻烦主任。”
“林先生请说。”
陈伯南呵呵笑着，倒是巴不得林易多麻烦自己几次。
不说其他的，稳定的特种钢来源，就足以让他对林易一直和颜悦色。
他的粤省第一兵工厂正在扩产。
今年的产量虽然不高，但投入不少，明年肯定能见到效果。
三百吨的特种钢不算多，但也足够他大半年所用。
到了后年，怕是又要更上一个台阶。
以后需要倚重林易的地方极多，自然是人情越多越好。
“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易随口把联合协会会员企业，要剔除包身工的事儿，还有目前陈启源他们遇到的难处讲述了一下。
言简意赅，说的并不是很清楚。
军人出身的陈启源，对这事儿同样也不怎么了解。
包身工他知道。
但也只以为是些地痞流氓捣乱，所以没多想就笑道：“小事儿，回头我就让人过问这事儿。”
“林先生的纺织联合协会，能关注这些工人的权益，真是善莫大焉。”
“回头我就给丝织局下命令，如果有包身工，也照此办理。”
陈伯南说着吹捧的话，林易连道不敢。
只是心底不免腹诽，你陈伯南好歹一方诸侯，这么严重的问题却视而不见，要不就是被蒙在鼓里，简直就是奇大耻辱。
陈启源这个知晓内情的，倒是瞧出了一些问题。
跟着他一路走出民政公署，就急不可耐的问道：“会长，刚才的机会挺好，为什么不直接给陈主任说明白？”
“他只要就这事儿表个态，段鑫德就是再背景深厚，也不敢造次的。”
林易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他：“启源兄，你把问题想简单了。”
“陈伯南手里有枪，只要他发话，当然没人敢无视。”
“可事情按着这个路子走，无非就是让段鑫德这些人蛰伏一段时间，等风头一过，依旧我行我素。”
“我们断了他的财路，又给他难堪，你说到时候他会不会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陈启源皱眉，随后摇了摇头：“只怕到时候更麻烦。”
段鑫德本就是大流氓头子，到时候即使纺织业都剔除了包身工，他也有的是手段找麻烦。
工厂要生产要经营。
被一个流氓头子缠上，方方面面都得受影响。
“打蛇不死必受其害，所以这种事要么不做，要做，就直接打死他。”
听着这话，陈启源心中一凛。
要死人了。
“至于现在给陈伯南提这事，算是做个铺垫，回头事情闹大牵扯到他，他也不好怪罪到咱们头上。”
林易呵呵笑着，倒是断定，即使陈伯南过问这事儿。
怕是命令出了公署这道大门，就得变成一张废纸……
回到饭店，一沓资料随着送到了林易手上。
都是关于段鑫德的。
为了这个祸害，他可是动用了自己在特务处沪城站的暗线，专门联系羊城站的人收集了消息。
之前陈启源关于段鑫德的介绍，只占了资料里小部分的内容。
翻到后面几页，林易的眼睛都瞪直了。
他又翻着仔细看了一遍，抬头看向阿生问道：“听说过出国劳务吗？”
“听说过。”
“沪城也有人做？”
“有，杜先生的弟子陈鹤鸣就是干这行的，这生意在沪城也只有他能做。”
“据说这几年，这家伙就靠着独霸这门生意，发了大财。”
“尤其是前几年关中闹饥荒的时候，出国劳务的人一船一船的往外运。”
“都是货轮，一条船就一两千人。”
阿生带着些羡慕说着。
“据说还不是一次性买卖，这些出国的人，每年赚的钱都得给他抽一部分。”
林易惊讶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想过这个时代会很坏。
但没想到，已经民国二十三年了，这种事竟然还这么猖獗。
这哪是什么出国劳务，就是人口贩卖换了个名！
“还有吗？”
“……船运费是他垫付的，一个人一百多，回头都要还。”
“有不少人就是因为舍不得这钱，才放弃出国挣大钱的。”
“不过货轮运人，根本没那么贵，单单就是这船运费，他就赚了几百万。”
阿生说着，笑道：“我听说，不少恒社弟子眼馋这生意，为此还和陈鹤鸣闹了矛盾，最后还是杜先生出面做主，才把这事儿平息下来的。”
林易嗤笑。
狗屁乱世豪杰，本质上就是个流氓头子。
他就不信杜月生插手了这事儿，还能看不出其中的本质来。
摇了摇头，林易又道：“就没什么谣言吗？”
“比如，这根本就不是出国劳务。”
“倒是有人说过，所到国外也是做苦工，最后工钱也都被陈鹤鸣他们抽走，不过闹饥荒人都活不下去了，多少是条出路。”
“总比饿死强吧？”
阿生理所当然的说着。
林易盯着他看了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货很明显不知道，有一种活着，叫生不如死。
这事儿很复杂。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次要被他拉出来立正挨骂挨刀的，没有一个是冤枉的。
冷血漠视，丧尽天良。
该挨骂的挨骂，该死的就去死。
不是他林易手黑，是这帮人罪有应得。
气哼哼的想着，林易一扔手里的资料，骂道：“他妈的，一帮杂碎！”
原本窝在沙发上看报的方长，立刻支棱了起来：“干掉杜月生？”
三大亨已经挂了两个，再把杜月生挂掉，沪城江湖就算改朝换代了。
这个很有意思！
林易看了看头，随后摇了摇头：“有些人没资格死的这么痛快。”
说着，他又看向阿生：“给沪城的人去封电报，今天晚上，把陈鹤鸣送进医院。”
“打不死就行。”
心情不爽，打个人很合理吧？
至于为什么不打死他……这种坏到生疮流脓的畜牲，就应该死在铡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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