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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雪南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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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远山金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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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的阳光穿透云层,炙烤着U-17世界杯表演赛的露天硬地球场,空气在热浪中微微扭曲。场边,基斯·奥当纳紧锁眉头,墨镜后的目光死死追随着球场中央那道沉稳如山的蓝色身影——手冢国光。

“嘭!”

又是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撞击。远山金太郎那裹挟着原始野性的暴力抽击,撕裂空气,带着不规则的旋转和骇人的力量,狠狠砸向手冢的半场。力道之猛,仿佛要将脚下的蓝色塑胶场地也一同撕裂。

手冢的身影却如磐石。他脚下的步伐没有丝毫凌乱,精准地横移、侧身,手臂引拍的动作简洁到了极致,没有丝毫多余的修饰。球拍迎着那咆哮的网球,手腕在接触的瞬间以肉眼难辨的幅度微微一抖、一沉。

“嗤——!”

一声刺耳的摩擦锐响。那狂暴的力量竟如同撞入了一团无形而坚韧的凝胶,被强行吸纳、包裹、驯服。网球在拍线上剧烈挣扎,最终不甘地沿着一条被精确计算的轨迹反弹回去,落在远山后场深区的边线附近。

“15-0!”

裁判的声音在骤然响起的惊叹浪潮中显得有些微弱。

基斯的下颌线绷紧了,内心的惊诧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他原以为手冢的强大在于那精密如仪器、覆盖全场的“手冢领域”,在于他千锤百炼、无懈可击的技术壁垒。力量?那或许是这位德国精英选手唯一可以被远山这类力量怪兽强行撕开的薄弱之处。

然而眼前这一幕彻底颠覆了他的预判。远山那足以令职业选手也为之变色的连续重炮轰击,竟被手冢以如此稳定、如此完美的方式,一一化解、完美防御!没有勉强,没有踉跄,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掌控力。汗水顺着手冢刚毅的侧脸滑落,滴在深蓝色的德国队服上,洇开一小片深色,但他挺拔的身姿纹丝不动,仿佛刚才接下的不是雷霆重击,而只是训练中再普通不过的一记回球。

“这家伙……力量竟然也这么扎实?”基斯下意识地低喃出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凝重。他身边的队友们同样屏息凝神,场上的攻防转换快得令人窒息,每一次撞击都敲打着他们的神经。德国队的强大,远不止表面看到的那般简单。

“30-0!”

“40-0!”

记分牌上冰冷的数字无情地跳动着。远山的进攻依旧狂野,每一次挥拍都倾尽全力,网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扑向手冢的场地。然而手冢的防御如同最精密的堡垒,铜墙铁壁,水泼不进。他的基础,完美得令人绝望。与白石藏之介那种游刃有余、在弱敌面前更能展现华丽技巧的风格截然不同,手冢的完美,是一种绝对的、无差别的强大。对手越强,施加的压力越大,他那冰山般沉稳的控场能力反而越发凸显,将一切冲击纳入他精密运转的战术体系之中。

又一球!远山一个凶狠的滑步正手抽击,试图撕开角度。手冢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瞬间捕捉到远山因强行发力而导致重心微微前倾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破绽。他毫不犹豫地引拍,动作流畅得如同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嘭!”

球拍击中网球的脆响。远山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到手冢挥拍的方向直指他的反手位大空档!没有丝毫犹豫,远山凭借野兽般的直觉和惊人的爆发力,身体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向左侧启动。

就在他重心完全倾泻过去的刹那,手冢手腕极其隐蔽地一拧。那看似全力打向反手位的球,轨迹在过网后诡异地发生了极其微小的偏折!一个精妙到毫巅的假动作!

“什么?!”远山心中警铃大作,强行扭转重心已是奢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颗黄绿色的小球,带着一丝嘲讽般的旋转,轻盈地落在他的正手位边线内侧,弹跳两下,安静地滚开。

“Game,手冢国光!2-0!”

裁判的声音像一记重锤,砸在远山的心上。他猛地停下脚步,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沿着他火红的发梢不断滴落,砸在滚烫的塑胶地面上,瞬间蒸腾起微不可察的白气。他抬起头,望向球网对面那个深蓝色的身影。手冢国光平静地转身走向休息区,背影挺拔,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局不过是热身。

一股无形的压力,沉重得如同实质的铅块,开始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沉甸甸地压在远山的心头。那不仅仅是比分落后的压力,更是一种源自对手本身、冰冷而强大的精神压迫。它无声地渗透,试图瓦解斗志,动摇信念。远山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令人窒息的沉重感,金棕色的眼眸里燃烧着不甘的火焰,但深处却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躁。

“不行,这样下去绝对不行!”他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印痕。必须改变!必须找到突破口!

第三局开始。远山金太郎的发球局。

“喝啊!”他发出一声低吼,将所有的力量与不甘都灌注在抛起的网球上,球拍狠狠下劈!发球的速度和力量比之前更甚,如同出膛的炮弹。

然而,这改变来得如此突然而刻意。场边的修·奥当纳心头猛地一沉。远山那狂野的球风中,开始刻意地添加一些细碎的小动作——手腕的抖动更多了,试图制造更刁钻的旋转;脚步的移动也带上了些许犹豫,似乎在寻找着更冒险的落点,而非以往那种一往无前的冲击。

“糟了…”修喃喃自语,眼中满是忧虑。基斯也微微摇头,脸色更加凝重。这种在巨大压力下、未经深思熟虑的战术改变,对于远山这样纯粹依靠本能和气势打球的选手来说,往往意味着混乱的开始。它非但不能撕开手冢的防线,反而会暴露出更多可以被精准打击的弱点,如同在精密的防御系统前,主动打开了不必要的门户。

场上的局势印证了他们的担忧。手冢国光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早已洞悉了远山内心的挣扎。面对远山刻意求变的、带着更多旋转却牺牲了部分力量和速度的回球,手冢的应对更加从容不迫。他不再需要硬撼那纯粹的暴力,而是如同一位高明的棋手,利用远山变招后暴露出的微小空隙,精准地调动落点,耐心地构建陷阱。

一个切削,球路飘忽地落在远山正手位浅区,迫使他不得不别扭地冲上前救球,动作变形。

紧接着,一记看似平常、实则落点极深的中路平击球,让刚刚冲上网前、立足未稳的远山狼狈地后退。

“机会!”手冢眼中寒光一闪。在远山又一次强行变向、试图打出一个大角度穿越球时,他预判到了那略显迟滞的挥拍轨迹。手冢提前启动,一个干净利落的直线穿越,球精准地砸在边线内侧!

“Game,手冢国光!3-0!”

干脆利落!德国队的休息区爆发出压抑的欢呼。手冢平静地走回休息椅,拿起水壶,动作一丝不苟。

远山金太郎则僵立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浸透了他那身鲜红的日本队队服,紧紧贴在皮肤上。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和被看透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比分牌上那个刺眼的“3-0”,像一个巨大的嘲讽烙印,灼烧着他的视线。急躁和郁闷如同藤蔓般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场边,日本队的氛围也跌入谷底。渡边修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远山的状态肉眼可见地滑向失控的边缘。基斯和修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力感。对手是手冢国光,那个在德国职业圈也备受瞩目的“完美基石”。此刻的远山,如同一只困在巨大冰原上的幼兽,无论怎样咆哮冲撞,都无法撼动那座冰山分毫。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带着最后一线渺茫的希望,投向了日本队休息区最外侧那个身影。

南霁歧。

他斜倚在舒适的折叠椅里,长腿随意地交叠着,与场内的肃杀和场边的紧张形成了奇异的反差。阳光落在他微阖的眼睑上,投下小片阴影。他似乎并未被远山的困境所困扰,神情是一种近乎慵懒的平静。然后,就在远山失落地走向休息椅、背影都透着沮丧的瞬间,南霁歧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他微微偏过头,薄唇轻启。

一声清亮、悠扬,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味道的口哨声,穿透了球场的喧嚣,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清晰地钻进了远山金太郎的耳朵。

“咻——”

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穿透力。它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瞬间刺破了远山脑中那团混乱的、被挫败和急躁填塞的迷雾。

哨音响起的刹那,远山金太郎的脚步猛地一顿。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球场的喧嚣——观众的议论、裁判的报分、队友的叹息、对手的沉稳呼吸——所有这些声音骤然远去,被一层无形的隔膜隔绝开来。

眼前的一切景象开始剧烈地晃动、扭曲、褪色。明亮的球场灯光,整齐的蓝色座椅,手冢深蓝色的队服……这些鲜活的色彩如同被水冲刷的劣质颜料,迅速模糊、溶解。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鲜明到刺眼的光线——夏日午后灼热的阳光,粗暴地倾泻在一个简陋的、由铁丝网围起来的破旧街头网球场内。空气里弥漫着干燥的尘土气息和汗水蒸腾的味道。

“呼…呼…”

剧烈的喘息声在耳边响起,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粗粝和疲惫。汗水像小溪一样从额头、鬓角流下,刺得眼睛生疼,但他不敢擦,只是死死盯着球网对面那个瘦小却如标枪般挺直的身影。

婆婆。

汗水浸透了她洗得发白的旧t恤,紧贴在嶙峋的脊背上。她握着一把老旧的木质球拍,拍框上缠着厚厚的、颜色混杂的胶带。阳光在她花白的短发上跳跃,映出银亮的光泽。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得像鹰隼,穿透了炎热的空气,牢牢钉在远山身上。

“嘭!”

又是一记角度刁钻的回球,带着强烈的下旋,狠狠砸在远山正手位边线附近。远山怪叫一声,凭借着野兽般的反射神经和爆发力,一个飞身鱼跃,堪堪在球弹起第二下之前将球捞了回去。动作狼狈至极,球也仅仅只是勉强过网,毫无威胁。

“不打了。”

婆婆的声音响起,平静得像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她直接放下球拍,转身走向场边长椅上那个褪了色的旧帆布包。

“啊?”远山还保持着鱼跃后趴在地上的姿势,闻言猛地抬起头,脸上糊满了汗水和尘土,金棕色的眼睛里全是愕然和不解,“婆婆!为什么啊?这才刚开始没多久!”

婆婆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利落地将球拍塞进包里,拉上拉链,动作干脆得没有一丝留恋。

“不专心。”她头也没回,声音平淡无波,却像冰冷的针,刺得远山一个激灵,“打球不专心,当着女人的面也三心二意,都不是好习惯。”

“女人?”远山彻底懵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地上弹起来,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什么女人?哪来的女人?婆婆你在说什么啊?我哪有分心!我很认真在打啊!” 他急得抓耳挠腮,满脸通红,汗水混着灰尘在脸上冲出几道滑稽的印子。婆婆这没头没脑的话,比刚才那些刁钻的回球更让他摸不着头脑,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了上来。

婆婆已经拎起了帆布包,作势就要离开。

“婆婆!”远山的心猛地一沉,一种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那感觉比输掉一百场比赛还要难受。他几乎是扑过去的,声音都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的哭腔,“别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别生气!”

婆婆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她转过身,夕阳的余晖勾勒着她瘦削却笔直的轮廓,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平静地审视着眼前这个急得快跳脚的少年。

“说说。”她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刚才,在想什么?”

远山像被戳破了的气球,高涨的气势瞬间瘪了下去。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湿透的衣角,汗水顺着鼻尖滴落在地上。支吾了好一会儿,才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挤牙膏似的挤出几个字:

“……在想…南霁歧。”

“昨天…我去找他…想试试…结果…”他猛地抬起头,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连耳根都红透了,“输得太惨了…一点机会都没有…我…我…”

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下去了。昨天球场上那个如同天神般掌控一切、强大到令人绝望的南霁歧的身影,和此刻婆婆平静却洞悉一切的目光重叠在一起,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所以,心浮气躁。”婆婆的声音淡淡的,却像锤子一样敲在远山心上,“球打不好,话也听不进。回去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说完,她不再看远山一眼,拎着那个旧帆布包,迈着和来时一样平稳的步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铁丝网围栏,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只留下远山一个人呆立在空旷破败的球场中央,被滚烫的夕阳拉出一道长长的、孤独的影子。

远山金太郎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个垂头丧气的瘦高个儿。婆婆那句“心浮气躁”像魔音灌耳,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和昨天惨败给南霁歧的画面搅在一起,煮成一锅滚烫又苦涩的浆糊。

“想明白?这有什么好想的!”他烦躁地一脚踢飞路边的小石子,石子撞在电线杆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婆婆的意思肯定是让我研究怎么打败神宫寺那家伙!对!一定是这样!”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脑海。远山猛地停下脚步,金棕色的眼睛瞬间被点亮的斗志充满,之前的沮丧一扫而空,仿佛找到了终极答案。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回家,“砰”地撞开自己房间的门,扑到书桌前,抓起笔,翻出几张皱巴巴的草稿纸,像打了鸡血一样开始奋笔疾书。

“打败南霁歧大作战!!!”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占据了纸张顶端。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房间里充满了笔尖划破纸张的沙沙声、远山抓耳挠腮的咕哝声、以及偶尔拍桌子喊“就是这样!”的怪叫。他画满了各种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符号、箭头,写着诸如“超级无敌霹雳旋风扣杀”、“速度x100倍”、“力量mAx”之类的狂想,涂涂改改,揉成一团的废纸很快在脚边堆成了小山。

终于,一张勉强能称之为“计划”的鬼画符诞生了。远山宝贝似的捧着它,脸上洋溢着大功告成的傻笑,兴冲冲地跑去敲婆婆的门。

门开了条缝,婆婆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露出来。远山献宝似的把“大作”递过去,眼睛亮晶晶的:“婆婆!我想明白了!您看!打败神宫寺的计划!”

婆婆的目光在那张涂满了狂草和抽象符号的纸上停留了大概不到一秒,眼神平静无波。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那张纸,然后,在远山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地、但异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砰。”

门在他面前关上了,干脆利落,连一丝风都没带起来。

远山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像一尊瞬间风化的石像。他傻傻地站在门外,手里还捏着那张被否定的“杰作”,脑子里一片空白。

“为…为什么?”他对着紧闭的门板,委屈地小声嘟囔。

接下来的几天,成了远山金太郎和那张破书桌的拉锯战。他憋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一次次地构思、涂写、撕掉重来。每一次,他都带着更加“完善”(自认为)的计划草稿去敲婆婆的门。然而每一次,结果都惊人的一致——门开了条缝,婆婆的目光在那张纸上停留不到一秒,然后,摇头,关门。动作流畅得像是排练过千百遍。

一次,两次,三次……远山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挫败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郁闷地把自己摔在床上,瞪着天花板。

“神宫寺那家伙…根本就是怪物啊!”他烦躁地抓着自己火红的头发,“技术?完美!力量?深不见底!速度?快得像闪电!战术?狡猾得像狐狸!冷静?冰山都没他冷!我…我怎么可能打得赢嘛!婆婆这不是为难人吗!”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过脚踝。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决定出去透透气,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把这破屋子给拆了。

夏夜的街道比白天凉爽了一些,带着点食物和烟火气的味道。远山耷拉着脑袋,像只斗败了的公鸡,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一股浓郁霸道、混合着焦香、酱料和柴鱼花跳舞的独特香气,蛮横地钻进了他的鼻子。

章鱼烧!

远山猛地抬起头,金棕色的眼睛瞬间被路边小摊那热气腾腾的铁板点亮了,如同饿了三天的狼看见了鲜肉。所有的烦恼、挫败、婆婆的摇头、南霁歧那座无法逾越的高山……在这一刻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老板!最大份!来十份!!”他几乎是扑到摊位前,声音洪亮得吓了老板一跳。

金黄油亮的章鱼烧在特制酱汁、飞舞的柴鱼花和海苔粉的簇拥下,被装进纸盒递到远山手里。他迫不及待地用竹签叉起一个滚烫的丸子,也顾不上烫,张大嘴巴狠狠咬了下去。

“唔——!!!” 滚烫、鲜美、酱汁的咸甜、面糊的软糯、章鱼粒的弹牙、柴鱼花的鲜香…所有美妙的味道在口腔里爆炸开来,瞬间冲垮了所有的负面情绪。远山满足地眯起眼睛,感觉整个灵魂都被这小小的丸子治愈了。他干脆找了个路边的长椅坐下,埋头大快朵颐,吃得忘乎所以,嘴角沾满了深褐色的酱汁也浑然不觉。

就在他吃得正酣,享受着碳水带来的纯粹幸福感时,一阵调皮的风卷过。几张被他随手塞在裤兜里、揉得皱巴巴的计划草稿纸被风扯了出来,打着旋儿飘向马路对面。

“啊!我的计划!”远山下意识地惊叫一声,差点被嘴里的章鱼烧噎住。他手忙脚乱地放下纸盒,就要冲过去捡。

脚步刚迈出去,却又硬生生顿住了。

追?还是不追?

他看着那几张被风吹得在地上翻滚的纸,又低头看看长椅上那盒还剩下大半、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章鱼烧。一个念头鬼使神差地冒了出来:就算捡回来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也想不出打败那个完美怪物的办法。不如……不如安安心心吃完眼前这盒章鱼烧?烦恼什么的,等吃饱了再说?

这个“安逸”的念头刚冒头,立刻被他自己唾弃了。远山金太郎!你怎么能这么没出息!婆婆的话都忘了吗?他用力甩甩头,仿佛要把这个“堕落”的想法甩出去。可脚步却像灌了铅,怎么也抬不起来。捡回来也是徒增烦恼,不捡又觉得辜负了自己熬的那些夜…纠结的情绪像两只无形的手,撕扯着他。

就在他对着章鱼烧和风中翻滚的废纸天人交战、抓耳挠腮之际,旁边长椅上两个小学生的对话,像几颗小石子,不经意地投进了他混乱的心湖。

“喂喂,快看!我又捡到一把蓝装匕首!攻击力+15!”

“哇!运气真好!我刚才打那个精英怪,差点挂了,就是防御太低了,装备不行!”

“就是啊!属性不够怎么打boSS?赶紧把身上白板垃圾换了,武装起来啊!不然冲上去就是送死!”

“对对!捡装备!升属性!武装自己!”

两个小家伙捧着游戏机,头碰头地讨论着,声音清脆,充满了专注和兴奋。

“捡装备…属性不够…武装自己…”

这几个词,像带着奇特的魔力,一字一句,清晰地钻进远山的耳朵里。他咀嚼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嘴巴微张着,竹签上还戳着半个章鱼烧。金棕色的瞳孔先是茫然地放大,随即,仿佛被投入火种的干柴,一点一点,骤然亮起惊人的光芒!

那光芒越来越盛,驱散了所有的迷茫和纠结。

“装备…属性…武装…自己…”他喃喃地重复着,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心上。

一道灵光,如同划破混沌夜空的闪电,猛地劈开了他脑中盘踞多日的迷雾!困扰他、折磨他、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那个结,在这一刻,被这几个再简单不过的游戏词汇,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骤然贯通!

“我懂了!!!”远山猛地从长椅上蹦了起来,动作之大,差点把剩下的章鱼烧掀翻。他脸上爆发出狂喜,眼睛亮得吓人,之前的颓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朝圣般的顿悟光芒。

他手忙脚乱地把那几盒章鱼烧一股脑塞给旁边两个被他的大叫吓懵了的小学生,语无伦次地喊着:“请你们吃!都给你们!谢谢!太谢谢了!”然后像一阵狂暴的红色旋风,转身就朝着婆婆家所在的方向,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速度快得在夜色中拖出一道模糊的残影,只留下两个捧着章鱼烧、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小学生。

几天后,熟悉的破旧街头网球场。夕阳的余晖依旧慷慨地洒满场地。

铁丝网门被“哐当”一声大力推开。远山金太郎像一颗出膛的炮弹般冲了进来,火红的头发在夕阳下跳跃,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兴奋,金棕色的眼睛亮得如同燃烧的星辰。

“婆婆!!”他人还没站稳,声音已经洪亮地响彻了整个球场,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和急切,“我想明白了!真的明白了!开始训练吧!现在就开始!”

正准备从帆布包里往外拿球拍的婆婆动作猛地一顿。她抬起头,看向那个气喘吁吁却神采飞扬、仿佛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一般的少年。一丝极其罕见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讶异在她眼中一闪而过。

随即,那布满岁月痕迹、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清晰的弧度。那是一个真正舒展开的、带着了然和一丝赞许的笑意。

“嗯。”她只应了一个字,声音里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她利落地抽出那把缠满胶带的旧木拍,走到球场对面,摆开了架势。无需多言,她知道,这块顽石,终于被点醒了最核心的那一点灵光。

……

“咻——”

南霁歧那声悠扬的口哨,如同穿越时空的钥匙,精准地插入了远山金太郎此刻被巨大挫败感冰封的脑海深处。

“砰!”

记忆深处,婆婆那把缠满胶带的旧木拍,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不轻不重地敲在他汗湿的脑门上。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笨蛋!”婆婆那带着严厉训斥的声音,混合着街头球场灼热的阳光和尘土气息,如同惊雷般在他混沌的意识中炸响,“你现在该想的,是怎么把这一个球,用尽你吃奶的力气,给我好好地打回去!做好你眼前该做的事!别的,少给我想东想西!”

做好眼前该做的事!

轰——!!!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灵魂深处的核反应堆!一股无法形容的炽热洪流,瞬间从远山金太郎的心脏最深处凶猛爆发,席卷四肢百骸!所有因比分落后而产生的焦虑、所有被手冢完美防御带来的挫败、所有关于“战胜南霁歧”这个终极目标的沉重包袱……在这一刻,被这股纯粹到极致的洪流焚烧殆尽,蒸发得无影无踪!

他的眼中只剩下那颗黄色的网球,以及球网对面,那个名为手冢国光的对手!

“喝啊啊啊——!!!”

一声源自生命本能的、酣畅淋漓的长啸从远山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不再是之前的急躁怒吼,而是一种挣脱了所有束缚、回归战斗本源的纯粹咆哮!伴随着这声咆哮,一层璀璨夺目、如同实质般的纯净白光,毫无征兆地、骤然从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喷薄而出!

那光芒如此炽烈,如此纯粹,瞬间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让他火红的头发和鲜红的队服都仿佛在燃烧!光芒甚至冲破了球场灯光的压制,在暮色渐合的球场上,形成了一个耀眼夺目的光之人形!强大的气场如同无形的海啸,轰然扩散开来,冲击着球场的每一个角落!

“矜持之光?!”德国队休息区,一直稳坐如山的职业选手尤尔根·博格,第一次失态地微微前倾了身体,锐利如鹰隼的眼眸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诧。他死死盯着场上那团刺目的白光,语气充满了震动,“天衣无缝的极致喜悦……他竟然……在这种压力下,在这种年纪,就真正领悟并掌握了它?!”

博格的震惊并非没有来由。矜持之光,尤其是天衣无缝的极致喜悦境界,象征着网球选手回归最纯粹的热爱与专注,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这种境界需要极高的天赋和契机,往往出现在顶尖职业选手身上。远山金太郎,一个初中生,在0-3落后的绝境下,被一声口哨点燃,瞬间踏入此境,这简直颠覆了常理!

然而,博格眼中的惊诧很快被更深的凝重取代。他缓缓靠回椅背,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但是,手冢他……更强。”这句话,既是对远山爆发潜能的肯定,更是对己方支柱绝对实力的宣示。

“这…这怎么可能?!”修·奥当纳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网球,他指着场上光芒万丈的远山,又猛地扭头看向旁边依旧一脸云淡风轻吹口哨的南霁歧,声音都变了调,“南前辈?!你…你就吹了声口哨!他…他就…就发光了?!还有手冢那家伙!怎么也突然……”

修语无伦次,眼前这完全超出他理解范畴的一幕,让他大脑彻底宕机。远山爆发也就算了,怎么连带着对面的手冢国光,身上也瞬间升腾起一股冰冷、凝练、如同万载玄冰般沉重而强大的白色气焰?那光芒虽不如远山的耀眼,却更加凝实、更加深邃,带着一种千锤百炼、掌控全局的绝对威严!

基斯·奥当纳相对冷静许多,但墨镜后的目光同样充满了深深的震撼。他望着场上那两团遥相呼应、性质却截然不同的璀璨光芒,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旁边那个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青学帝王,声音干涩地替弟弟解答了疑惑:“因为…他是老大。” 这个解释简单粗暴,却蕴含着一种令人无法反驳的份量。一声口哨,点燃两个绝世天才的矜持之光,这就是立于日本国中网球顶点的男人——南霁歧的意志!

南霁歧微微偏过头,目光落在场上那团炽烈燃烧的红色光焰上,深邃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光芒。那光芒里有欣慰,有缅怀,仿佛透过远山此刻的身影,看到了那个在简陋街头球场上挥汗如雨、被婆婆敲打着成长的倔强少年,也看到了那个早已不在、却留下深刻印记的严厉身影。

“婆婆…您看到了吗?”他在心中默念,随即,嘴角重新勾起那抹标志性的、带着强大自信和期待的弧度,“很好…小金,让我看看,现在的你,能做到哪一步吧!”

“手冢部长!!”远山金太郎沐浴在纯净的光辉之中,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他脸上再无半分之前的急躁和阴霾,只剩下一种回归网球本源的、孩童般纯粹而爽朗的笑容,那笑容极具感染力,甚至让看台上不少观众都不自觉地跟着扬起了嘴角。

“来吧!让我们全力以赴地打一场!!”他的声音洪亮、清澈,充满了毫无保留的兴奋和战意。

话音未落,手冢国光那记角度刁钻、带着强烈旋转的发球刚刚离拍。远山的身影动了!不是启动,更像是瞬间在原地消失!

天衣无缝的极致喜悦,带来的不仅是气势的升华,更是身体机能全方位的恐怖增幅!

“唰!”

一道红色的残影撕裂空气!远山以远超之前巅峰的速度,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了网球精准的落点之前!他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技巧,双手紧紧握住球拍,腰腹核心爆发出山洪般的力量,整个身体如同拉满的巨弓,悍然挥臂!

“轰——!!!”

球拍击中网球的刹那,爆发出的不是清脆的撞击声,而是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恐怖巨响!仿佛那不是一颗网球,而是一颗被全力击打的实心铅球!黄绿色的网球在拍线上剧烈地变形、压缩,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金属扭曲般的刺耳哀鸣!紧接着,它化作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裹挟着毁灭性力量的金红色流光,咆哮着撕裂空气,带着焚烧一切的炽热气息和摧毁一切的狂暴动能,以超越视觉极限的速度,朝着手冢的半场轰然砸落!

空气被蛮横地排开,形成肉眼可见的白色激波!网球所过之处,仿佛连光线都被那狂暴的力量所扭曲、吞噬!

手冢国光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那扑面而来的毁灭气息,让他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危险!极致的危险!这绝不是依靠技巧和领域能够轻易化解的力量!它已经超越了“回球”的范畴,更像是一颗被全力投掷出的炮弹!

千钧一发之际,手冢展现了顶级选手的绝对冷静和战术素养。他没有选择硬撼,身体瞬间做出最合理的反应——脚步急速后撤!一步!两步!三步!他要拉开距离,利用空间换取时间,让这狂暴力量在飞行过程中得到尽可能的衰减!

“手冢在后退?!”德国队中一向心直口快的塞弗里德失声叫道,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想靠距离消耗那怪物的力量?开什么玩笑!那种球速,那种力量,能消耗多少?!”他本能地觉得这战术在远山此刻爆发出的绝对暴力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手冢的目光却凛冽如冰封的刀锋!后撤的第三步刚踩实,他后撤的势头猛然止住!双腿如同钢钎般深深扎进地面,强大的核心力量瞬间爆发,将身体强行稳住。就是现在!距离的缓冲和自身强大的制动能力,为他争取到了那微乎其微的一线反击时机!

“喝!”一声低沉的、凝聚了全身力量的断喝从手冢喉间迸发!他不再犹豫,迎着那已经冲到眼前、力量感依旧摧枯拉朽的金红色流光,悍然挥拍出击!球拍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带着他全部的精神意志和不屈斗志,狠狠撞向那颗咆哮的网球!

“嗤——嗡——!”

球拍接触网球的瞬间,一股无法想象的、如同山崩海啸般的恐怖力量,顺着拍柄、手臂,蛮横无比地冲击着手冢的全身!他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到极限,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微呻吟,五脏六腑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挤压!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脚下的塑胶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滑行!剧烈的疼痛和强烈的麻痹感如同电流般瞬间蔓延整条手臂,直冲大脑!

痛!难以忍受的剧痛!但手冢国光的眼神却在这一刻燃烧到了极致!冰封的表象下,是熔岩般汹涌的斗志!不能退!绝不能退!他咬紧牙关,下颚线绷得如同钢铁,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全身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疯狂地灌注到持拍的手臂之中!他低吼着,如同推动一座大山,手臂肌肉贲张,青筋根根暴起,顶着那毁灭性的力量,开始极其艰难地、一寸一寸地,将球拍连同上面那颗疯狂咆哮的网球,缓缓地向前、向上推动!

整个球场死一般的寂静!所有观众都屏住了呼吸,心脏被提到了嗓子眼,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他们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场上那惊心动魄的角力!有人希望看到远山这石破天惊的一击彻底摧毁对手,有人则祈祷着手冢能创造奇迹,将这狂暴的力量镇压回去!时间,在这绝对力量的对峙中,仿佛被无限地拉长、凝滞!

“嗤啦——!”

一声布料撕裂的脆响,在死寂的球场上显得格外刺耳!手冢右臂肩部的德国队队服,承受不住肌肉贲张的巨力和对抗中产生的强大扭力,赫然被崩开了一道口子!

然而手冢对此恍若未闻!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手臂前端那颗燃烧的网球上!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额头、鬓角、下巴疯狂涌出,滴落在灼热的地面上瞬间蒸腾起白汽。他的手臂在肉眼可见地剧烈颤抖,但推动的动作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折的、钢铁般的意志,没有丝毫动摇!

“呃……啊——!!!”

伴随着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手冢国光全身的力量在最后一刻轰然爆发!绷紧到极限的精神意志如同被拉满的弓弦,在这一刻,嘣然断裂!不是屈服,而是释放!

“嘣!嘣!”

两声仿佛金属锁链被巨力强行挣断的、令人牙酸的脆响!手冢的手臂终于完成了那最后、也是最艰难的推送!球拍悍然挥出!

那颗裹挟着远山天衣之力、如同小型太阳般燃烧咆哮的网球,被一股冰冷而强大的意志强行扭转了方向,化作一道惨白的光束,带着凄厉的破空尖啸,如同被扑灭的火焰残烬,瞬间洞穿了远山金太郎的半场!

“out!远山金太郎得分!15-15!”

裁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球场的死寂。

得分了?远山得分了?

短暂的愕然笼罩了全场。随即,巨大的哗然如同海啸般席卷而起!观众们这才看清了手冢国光身后的景象——球场的塑胶地面上,赫然留下一个焦黑的、边缘还冒着丝丝青烟的坑洞!一颗网球静静地躺在坑底,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熔融痕迹!

而手冢国光,正缓缓垂下手臂。他右手持拍的球拍中心,那坚韧的拍线赫然被撕裂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恐怖破洞!拍框都出现了细微的变形!更令人心惊的是,他持拍的右臂,正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幅度大得肉眼清晰可见!汗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不断滑落。

德国队主教练脸色剧变,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几乎是在裁判话音落下的同时,就毫不犹豫地打出了暂停的手势!尖锐的哨声再次响起。

“暂停!医疗暂停!”主教练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对着场边的医护人员大吼,“快!快上去!”

手冢国光沉默地走向休息区,脚步依旧沉稳,但微微佝偻的背脊和那无法抑制颤抖的手臂,泄露了他承受的巨大负担。远山金太郎也同时下场,他身上那炽烈的白光已经收敛,但金棕色的眼眸依旧燃烧着熊熊战意,整个人沉浸在一种极度专注的状态中,对看台上爆发的、因他那一球而起的巨大惊叹和掌声充耳不闻。

德国队的后勤人员几乎是飞奔着将一把崭新的备用球拍塞到手冢手中。手冢用左手接过,右手依旧垂在身侧,五指张开又缓缓握拢,似乎在感受着什么。他微微蹙眉,声音低沉而平稳,却让围上来的教练组心头猛地一沉:

“手臂…感觉不太好。肌肉…似乎在轻微抽搐。”

主教练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神锐利地扫向刚刚冲上场的队医。队医立刻上前,动作麻利而专业地开始检查手冢的右臂肩、肘、腕关节,按压肌肉,测试活动范围。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片刻后,队医抬起头,表情略微放松,但依旧严肃:“是肌肉轻微拉伤,肌腱有些过载。没有结构性损伤。不影响正常比赛和发球、回击常规球路。”他话锋一转,目光严厉地看向手冢,“但是!绝对、绝对不能再强行去接那种程度的暴力重击!一次都不行!否则后果难料!”

德国队主教练立刻转头,紧紧盯住手冢的眼睛,语气斩钉截铁:“手冢!听到了吗?不要逞强!你的手臂比一场表演赛重要一万倍!这是命令!”

手冢国光微微抬起眼睑。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脸色也有些苍白,但那双镜片后的眼睛,却依旧沉静如深潭,清晰地倒映着教练焦急的面容。他缓缓地、极其坚定地点了点头,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是。我明白。比赛,我会继续。” 没有慷慨激昂,只有一种磐石般的承诺。他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冰袋,按在右肩的肌肉上,冰冷的触感让火辣辣的痛楚稍微缓解。

另一边,南霁歧看着远山金太郎如同一尊燃烧的小火炉般坐在休息椅上,汗水蒸腾,眼神却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对面的德国休息区。他不由得轻笑一声,带着几分玩味和不易察觉的欣赏,低声自语:“有意思。婆婆的‘武装’,竟然被他理解到了这个地步…真是简单粗暴又有效的‘装备’啊。”

短暂的暂停结束。尖锐的哨声再次划破凝重的空气。

“比赛继续!”

看台上爆发出比之前更加热烈、更加复杂的欢呼声。有对远山那惊天一击的惊叹,有对手冢浴血坚持的敬意,更有对接下来比赛走向的无限期待。

远山金太郎腾地站起,身上的战意如同实质的火焰再次升腾。南霁歧的声音带着调侃传来:“喂,小金,别把人家球场拆了啊,很贵的。”

“嘿嘿!南老大,这才刚刚开始呢!”远山咧嘴一笑,露出白亮的牙齿,眼中是毫无畏惧的兴奋光芒。他抓起球拍,大步流星地重新踏入球场。

手冢国光也同时起身。冰袋被拿下,他活动了一下经过紧急处理和冰敷后、不适感略有减轻的右臂,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他整理了一下右肩处撕裂的队服,拿起那把崭新的备用球拍,步伐沉稳地走向自己的半场。

两人在球网前再次相遇。目光在空中交汇。远山的眼中是熊熊燃烧、纯粹无比的战斗火焰,手冢的眼中则是万载寒冰下涌动的不屈熔岩。没有言语,只有空气中噼啪作响的战意,比暂停之前更加汹涌澎湃!

手冢国光站在底线,深吸一口气。暂停的短暂休整和冰敷让右臂那撕裂般的剧痛和持续的抽搐感缓解了不少,但肌肉深处那种过载后的酸软和沉重感依旧清晰。他握紧了手中崭新的备用球拍,冰冷的握柄触感让他精神更加集中。左臂扬起,抛球!动作依旧保持着标志性的流畅与稳定,如同精密的机械。

“啪!”

发球清脆利落,角度刁钻地压向外角,带着强烈的侧旋,试图第一时间控制局面。

然而,远山金太郎的启动速度更快了!天衣无缝的极致喜悦状态不仅赋予了他爆炸性的力量,更将他的反应神经和步法推向了非人的巅峰!脚下一蹬,红色的身影如同瞬移般横跨全场,精准地出现在球的落点!

“喝!”他发出一声短促有力的低喝,没有丝毫花哨,依旧是双手紧握球拍,腰腹核心爆发出山洪般的力量!球拍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声,自下而上,由后向前,悍然挥出!

“轰——!”

击球声沉闷如鼓!网球化作一道模糊的金红色残影,带着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沉重的力量感,如同出膛的重型炮弹,沿着一条笔直得近乎冷酷的直线,轰向手冢国光反手位的深区!球速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灼热的轨迹!

手冢瞳孔微缩!远山的进攻节奏,更快了!力量,也更加集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球蕴含的恐怖动能,比刚才洞穿球拍的那一击,少了些爆炸性的狂野,却多了份持续冲击的沉重!

脚步急速横移!手冢试图利用精准的预判和步伐,提前到位进行反制。然而,右臂肌肉深处传来的一丝迟滞感,让他的侧身动作比巅峰时慢了那至关重要的零点零几秒!

“嗤!”

球拍险之又险地擦到了网球的边缘!巨大的力量冲击瞬间传导过来!手冢闷哼一声,右臂肌肉一阵不受控制的痉挛!虽然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和技术底蕴,他强行将球挡了回去,但回球的质量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球路偏高,速度偏慢,落点也失去了往日的精准,飞向了远山正手位的中场!

机会!

远山金太郎眼中精光爆射!他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猛兽,没有丝毫犹豫,整个人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般猛然爆发!冲刺!蹬地!跃起!身体在空中舒展成一个充满力量美感的弧度!

“看招——!”

伴随着一声酣畅淋漓的大吼,球拍被他高高举过头顶,如同巨斧开山,以力劈华山之势,朝着那颗下落的网球,狠狠劈落!

“嘭!!!”

恐怖的爆鸣再次炸响!网球被赋予了毁灭性的垂直动能,如同一颗金色的陨石,带着凄厉的破空尖啸,狠狠砸向手冢的脚边!落点之深,力量之猛,仿佛要将整个球场都砸穿!

“砰!”网球落地后几乎没有弹跳,紧贴着地面如同贴地刀锋般向前疾蹿!

手冢的反应已经快到极致!身体瞬间下蹲,球拍几乎贴着地面削出!然而,右臂那挥之不去的沉重和迟滞感,再一次拖累了他!拍面只是勉强蹭到了球的底部!

“嗤啦!”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网球带着强烈的旋转,擦着手冢的拍框边缘飞了出去,高高弹起,远远地砸在后面的广告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0-15!”裁判的声音响起。

远山金太郎稳稳落地,用力一挥拳头,发出一声振奋的低吼!身上的白光随着他高涨的气势微微波动,如同燃烧的火焰!

“干得漂亮,小金!”英国队休息区爆发出激动的欢呼。

德国队这边,qp(参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场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他转向旁边面色沉静的博格,声音低沉而清晰:“手冢的手臂,明显影响了他的横向移动速度和反手位的发力。远山金太郎的战术非常明确,持续攻击他的反手,施加压力,尤其是那些需要瞬间爆发力量才能处理的重球。”

尤尔根·博格的目光如同深潭,牢牢锁定在手冢国光那在每一次强力击球后、都会出现极其短暂却无法完全掩饰的微颤的右臂上。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察全局的冷静:

“适应需要时间。他的意志会压下身体的不适。但力量的缺口,在远山这种级别的持续轰击下,会被不断撕开。”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场上那个虽然处于被动,但眼神依旧坚毅如冰的手冢,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绝对的判断,“不过,他依旧是本届大赛中,除南霁歧之外,最强的初中生。” 这句话,是对手冢实力的最高肯定,也是对当前困境的残酷注解。

说完,博格的目光转向了德国队的替补席,那里坐着早已按捺不住、眼中燃烧着强烈出战渴望的塞弗里德和沉稳强壮的俾斯麦。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决定性的力量,清晰地传入qp和旁边助理教练的耳中:

“让塞弗里德,还有俾斯麦,开始热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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