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深圳回上海的火车上，林栋博望着窗外出神。
汪小姐在隔壁铺位睡得很沉，呼吸均匀。
他却盯着窗外掠过的黑夜，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李彤彤的声音 —— 电话里她总说 “不着急”，可尾音里藏不住的牵挂，像根细针似的扎在他心上。
火车刚驶入上海站，他就攥着大哥大给彤彤打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像在敲鼓，直到那声熟悉的 “喂“ 钻进耳朵，他才忽然松了口气。
“彤彤，是我。”
“栋博？！”
李彤彤的声音陡然拔高，随即又压得低低的，带着点难以置信的雀跃。
“你回上海了？什么时候的事？”
“刚下火车。”
林栋博望着远处蒸汽缭绕的铁轨，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忙完了深圳的事，第一时间就给你打电话。”
“骗人。”
她轻轻哼了一声，嗔怪里裹着蜜糖。
“前阵子打你电话总找不到人，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怎么会。” 他靠在斑驳的电话亭壁上，声音放得柔缓，“这次去深圳考察元件，天天泡在电子市场和工厂，忙得脚不沾地。不过... 倒是有件事想当面跟你说。“
“什么事啊？“
“见面再说。下午有空吗？我们在复兴公园门口见？”
挂了电话，他回头看见汪小姐拎着样品箱站在不远处，白衬衫领口沾了点旅途的灰尘。
“林总，现在回公司吗？”
她笑了笑，眼底的红血丝还没褪去，却半点不提昨夜的事。
“你先回去休息，把样品整理好。我下午晚点过去。”
汪小姐点点头，转身走向公交站台的背影挺得笔直，像株迎着风的白杨树。
林栋博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流里，摸了摸大哥大，终究还是把到了嘴边的 “谢谢“ 咽了回去。
有些话，现在说反而显得刻意。
复兴公园的梧桐叶刚抽出新绿，李彤彤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站在门口，发梢别着朵小小的白茉莉。
看见林栋博走来，她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却故意背过手，歪着头看他.
“林大科学家，终于舍得露面啦？”
他几步走到她面前，不等开口就被她拽住了胳膊。
“你瘦了。 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林栋博顺势握住她的手，掌心相贴的瞬间，仿佛有电流顺着血管窜遍全身。
“忙起来是顾不上。”
他低头看着她发间的茉莉。
“但一想到能见到你，就不觉得累了。“
这话让李彤彤的脸颊腾地红了，她挣开手往公园里头走，脚步却慢得像是在等他。
“油嘴滑舌，说吧，到底有什么事要当面说？“
他追上去和她并肩走着，春风卷着花香扑在两人身上。
“这次去深圳，找到了能做手机主板的供应商。”
林栋博捡起片落在她肩头的梧桐絮。
“还有，GSm 系统的核心代码，中科院的同事已经写出初稿了。“
李彤彤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
“这些都是好事，但肯定不是你非要说的事。我认识的林栋博，眼里发光的时候，要么是聊技术，要么是...“
话音未落，就被他一把揽进怀里。
公园的长椅旁栽着几株月季，花瓣被风吹得簌簌落。
林栋博的下巴抵在她发顶，闻着那股熟悉的茉莉香皂味，连日来的奔波疲惫忽然就散了。
“要么是想你了。”
他闷闷地说，手臂收得更紧。
“想天天能见到你，想不用对着大哥大听你的声音。“
李彤彤的脸贴在他衬衫上，能清晰地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她抬手环住他的腰，声音带着点鼻音。
“我也是。“
阳光穿过叶隙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得像要化开来。
林栋博低头吻了吻她的发旋，忽然想起汪小姐昨夜亮晶晶的眼睛，心里掠过一丝异样，却很快被怀里的温软驱散。
有些事，现在不必说，也不能说。
两人在公园待到日头偏西，李彤彤拉着他去逛淮海路。
她指着橱窗里的连衣裙问他好看吗，他就掏出钱包说都买。
她站在冷饮摊前犹豫要草莓味还是巧克力味，他就干脆买了两支，先咬一口她手里的。
“慢点吃， 跟个孩子似的。“
“在你面前，我才敢当孩子。”
林栋博握住她擦奶油的手，往自己嘴边送了送，舌尖轻轻舔过她的指尖。
李彤彤的脸腾地红透了，抽回手嗔怪地打了他一下，却被他顺势抓住手腕，往怀里带了带。
“别动，”
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沉得像浸了蜜。
“让我好好看看你。“
街灯次第亮起，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林栋博松开她的手腕，很自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掌心贴着她温热的毛衣，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
晚风吹起李彤彤的发梢，扫过他的脸颊，痒得他心里发颤。
“你看，那家店的馄饨最好吃。”
李彤彤指着街角的老字号。
“以前我爸总带我来...“
话没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戏谑的笑。
“哎哟喂，这是谁呀？大晚上的不回家，在这儿撒糖呢？“
林栋博回头，看见林栋哲背着书包，正冲他们挤眉弄眼。
李彤彤连忙从他怀里挣出来，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手忙脚乱地捋着被风吹乱的头发。
“你这小子，吓我一跳。”
林栋博松开手，笑着拍了下弟弟的脑袋。
“在这儿晃悠什么？“
林栋哲凑近了些，眼睛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我说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跟彤彤姐约会都不叫上我。”
他故意拉长了调子。
“刚才那一下，啧啧，看得我.....”
“别胡说八道。”。
李彤彤的脸更红了，伸手想去拧他的胳膊，却被他灵活躲开。
“我可没胡说。”
林栋哲做了个鬼脸。
“全校都知道我哥是科学院的大才子，我彤彤姐是设计院的一枝花，你们俩站一块儿，简直是...“
“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对吧？”
林栋博接过话头，很自然地又揽住了李彤彤的肩膀，这次她没躲，只是偷偷掐了他一下，嘴角却扬得高高的。
“算你有眼光。”
林栋博笑着揉了揉弟弟的头发。
“行了，别在这儿当电灯泡，赶紧回家。“
“知道知道，不打扰你们二位浪漫了。”
林栋哲冲他们挥挥手，转身跑了几步，又回头喊。
“哥，记得给我带好吃的！“
看着弟弟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李彤彤才轻轻推了推林栋博。
“你看你，都被他笑话了。“
“笑话就笑话呗。”
林栋博低头看着她，路灯的光晕落在她睫毛上，像落了层碎金。
“我们俩光明正大谈恋爱，怕什么？”
他顿了顿，忽然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轻的吻。
“彤彤，等忙完这阵子，我们就订婚吧。“
李彤彤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
“真的？“
“真的。”
林栋博握住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
“到时候，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林栋博的未婚妻。“
晚风里飘来烤红薯的香气，林栋哲的笑声仿佛还在街角回荡。
林栋博搂着李彤彤慢慢往前走，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像要一直走到时光的尽头。
他想起深圳的夜色，想起汪小姐那句 “说不定我早就嫁人了“，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却很快被身边的温暖覆盖。
有些路，总要一步一步走；有些人，总得放在心尖上疼。
至于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或许就该让它们留在风里，像此刻飘过的梧桐絮，落进泥土里，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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