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烛火缭绕。
昏黄的光晕将皇帝的轮廓在御案上勾勒成混沌的模样，仿佛本不该存在于世间的漆黑软泥怪。
杨静宜安静地看着那团软泥怪，下意识就着软泥怪的形状对比皇帝此时的轮廓，不知道是不是夜深她有些困乏的原因，怎么对比都觉得不一样。
皇帝还在碎碎念，“太子说的对，朕得好好想想这些年政务中是否有疏漏可以此时拿出来，你还别说，不回忆不知道，回忆起来才发现朕已经日以继夜得付出如此久，骤然出现此事着实让朕寒心呐！”
杨静宜全程不吭声，任由他表演。
旁人是否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自己信。
直到……
皇帝长叹口气，感慨道，“太子啊，不是朕不想找出来，可任凭朕仔细回忆也不曾发现有任何政务上的纰漏，这该如何是好啊！”
杨静宜：“……”
说实话，她想过皇帝不愿意讲出来自己过往政务中的纰漏，但她实在没想过，皇帝会理直气壮的认为自己从未有过错处。
就……
要不说皇帝理不直气也壮呢！
她抿抿唇，按捺住心中翻涌的讽刺和不耐，“确实如此，此事当真是不好办。只是若拖延下去，恐叛军那边愈发张狂，以此做文章，届时……”
届时会怎样，可没人知道。
孰轻孰重，皇帝自己掂量吧。
杨静宜叹息着垂眸，打眼看上去倒是一副为父焦虑的模样，皇帝顿了顿，竟然眼珠一转看向了卢中，“你来说说，朕可有能出来罪己的事？”
卢中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他说？
他不过是个奴才，如何敢说？！
杨静宜是真厌烦了，夜越来越深，按照她如今的身体状况早应该休息，可偏偏要陪着自以为是的皇帝在这里演这出恶心至极的戏……
她想了想，眼神瞄到一堆留中不发的折子。
心里正琢磨如何切入到杨家的事情上，门口突然传来小太监通传的声音，“德妃娘娘求见。”
德妃？
杨静宜收敛心神，很快德妃便在卢中感激涕零的眼神中走了进来。行礼问安之后，开门见山的表明来意，“陛下，后宫血雨已经查清楚，是废皇后和废贵妃联手为之，具体详情请陛下过目。”
说着一本折子被妥善放到了卢中手里。
杨静宜借着这个空档儿看了眼德妃，见她突然给自己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心中一震，难道……
可怎么会呢……
不容她细想，几息之后皇帝猛地将手里的折子砸向地面，紧接着怒吼出声，“混账！朕好吃好喝的养着她们，事事询问关爱，竟全拿朕当傻子！”
杨静宜没吭声。
德妃没吭声。
卢中则暗暗松了口气。
“德妃！将国寺的份例撤掉！既然有精力有碎银子做这些事情，那便是繁星的不够！跟方丈说，日后和尚们做什么，让她们也别闲着！什么时候被我佛感悟，什么时候再谈！”
吼完，皇帝还不解气，猛地站起身在御书房打转，看到什么都要往地上狠狠地摔！一时间，整个御书房都是噼里啪啦瓷器落地的声音。
杨静宜却在这中间灵光一闪。
她不着痕迹地看向移动到地面的软泥怪，在皇帝将门口一人高的花瓶狠狠踹倒在地时，猛地扑上去抱住皇帝，“父皇，小心龙体！”
就……她也觉得怪恶心的。
可没办法，不想办法出招儿，接下来的话没办法顺理成章。果不其然，皇帝见她如此，脸色缓和许多，甚至流露出一丝名为感动的东西。
杨静宜假装没看见，先是越俎代庖的让卢中扶着德妃下去，而后飞快地在皇帝耳边压低声音，“父皇，这或许是个机会。”
皇帝一愣。
刚还有些在意太子在他面前使唤他的奴才和妃嫔，想要拉脸子，这会儿听到这话，所有一切不快瞬间飞走，整个人满脑子都是“可以解决了！”
他双眸泛光的盯着太子，“如何讲？”
“详细说说？”
这一出哪里像堂堂国家君主，更像是市井小民得知即将占到小便宜之后的那种欣喜。
杨静宜深吸口气，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无波，“母后和废贵妃做了许多错事，不如借此时机让她们也向天下人忏悔，这也算是她们对曾经做过的事恕罪，同时彰显贵族犯法与庶民同罪。”
“那朕……”
皇帝故意不讲下去，意有所指地看着杨静宜。
杨静宜一万个不想接这个话题，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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