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肃穆的内务府。
德妃端坐在内务府的办事正厅之上，指尖划过面前桌案上一本本厚厚的账册，似乎并没有翻阅的意思，身前义女赵诺身着淡青色飘梅的宫装正清点禀报内务府现有的大小官吏以及他们的职责。
随着端庄婉约的声音落下，德妃了解个大概。
做完这一切，赵诺并未停下来，而是熟练地要求各位官吏，按照主管项目的不同，由级别高到级别低开始汇报内宫的各项用度的账目。
条理清晰，仿佛是常年掌家管账的。
德妃淡淡地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倒是没说什么，只继续垂目拨弄她颈间的佛珠，似乎世间的事都无法撼动她分毫，仿佛超脱于世的菩萨。
自古以来后宫就从没有公平过。
受宠的地位高的自然用的好些，超出份例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受宠的无子嗣的那便是受穷的命，极可能连基本的份例都保证不了。
所以即便汇报到这些大家也都无动于衷。
赵诺更适合连眼神都没变化一下。
直到——
“娘娘，奴婢有要事要禀。”
德妃睁开眼睛扫了眼，是个小丫鬟。
赵诺见她不反对便对那丫鬟道，“讲。”
丫鬟于是跪到大殿的中央，“冷宫那边儿如今住着贵妃，连续几次要超出分例的东西，以往都是些吃穿用度奴婢想着废妃曾经的日子不曾驳回，可今儿刚来说要金丝银线，是要给陛下绣新的龙袍。奴婢是万万不敢做主答应的……”
绣新龙袍？
听到这话德妃拨弄佛珠的手停了下来。
“她绣的哪门子龙袍？”
“她会？”
德妃冷笑，“即便她真有本事绣出来……”说到这德妃顿了顿才继续道，“都是些借口罢了。”
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赵诺走到德妃面前行了一礼，恭敬地面无表情地开口，“女儿倒想起一事，前些日子女儿翻阅以往的卷宗，废妃三年前也曾用过这个借口，当时从江南搜刮了百匹云锦。”
百匹云锦最终用到哪里了自不必说。
在场的人都清楚。
德妃当时没在意，现在自也不会在意，只不过冷宫废妃秀龙袍？她看了看自己捏着佛珠的白皙圆润的手指，突然觉得是时候添点漂亮的颜色了。
“阿诺，你熟读历史和律法可为母亲解惑？”
“义母请问，阿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德妃笑笑，看着眼前刚刚告状，似乎等着封赏的丫鬟，“废妃秀龙袍可有违背祖制？”
“祖制不曾有相关内容。”
“内宫律典呢？”
“亦无相关说明，只详尽要求龙袍各处规制。”
“历史上可有妃子秀龙袍被处罚的先例？”
“并无。”
于是乎，德妃笑得愈发展颜，先前告状给的丫鬟已经趴跪在地上抖若筛糠。
德妃倒是无意怪她，毕竟丫鬟可是递了个现成的把柄到自己手里。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刚又问了那些问题，想了想她摆摆手，“无视律典祖制胡言乱语，念你出发点是好，姑且思过罚俸半月吧。”
丫鬟这才松了口气瘫软在地，口中念叨着，“谢娘娘宽恕奴婢，娘娘当真是菩萨心肠。”
菩萨心肠？
德妃笑笑，起身带着赵诺离开了内务府。
长长的宫道上，青砖高瓦一眼望不到头，太阳似乎都照不亮这条走不完的路，就好像她这了无生趣的人生，她突然转头问赵诺，“可知本宫要做什么？为何不借机踩踏李氏？”
赵诺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只是在德妃看过来时微微倾了半边身子，“义母自然有您的道理，女儿只需学着看着配合着便是。”
德妃闻言便笑了，“你倒是与你祖父不同。”
哪里不同她没说，赵诺也没有问。
只是德妃接下来又说，“本宫以前没问过，现在倒是好奇，阿诺以前为何不愿嫁瑞王，是觉得瑞王赢面不大？还是阿诺当真一心向佛？”
“义母，自古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其说阿诺想与不想，不如说祖父与父母愿与不愿。”
“有意思。”
德妃不再言语，只是在走到拐过弯能够远远的看见寝宫翘起的屋檐时，轻飘飘地说了句，“此间事了，威胁你的已不存在，你便回你祖父身边去吧。”
闻言，赵诺第一次露出类似错愕的表情。
只是很快她便收敛神情，恭敬地俯身应下，直到头顶德妃的如有实质的眼神离开，才僵着脊背起身重新跟在德妃的车辇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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