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薄薄的几页纸，变成了她的心境。
姜眠笑着摇摇头，逗弄宝宝的手指停顿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勉强，眼底的欢喜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
“怎么了，眠眠？”顾越昭敏锐地察觉到了好友情绪的骤然低落，关切地探过身，“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
姜眠猛地回过神，迅速垂下眼帘，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强迫自己重新扬起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
“就是觉得当妈妈真的好伟大，我也想我妈妈了。”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宝宝的小手，那软软的。
顾越昭看着她微微低垂的侧脸和那掩饰不住的落寞，心中了然。
作为好友，她怎么会不知道姜眠和温矜怀那复杂的开始？
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姜眠的手背，言语通透：“傻眠眠，有些事情啊，顺其自然就好了，感情的事，水到渠成，强求不来，但也挡不住，他爱你，是我们有目共睹的啊。”
顾越昭意有所指地说着，目光温柔地看着自己咿咿呀呀的儿子。
“你看我，当初不也觉得自己和贺祁再也没有可能性了吗？结果呢，还不是船到桥头自然直，接着被这个小东西和那个呆子给套牢了。”
提到贺祁，她眼里是藏不住的甜蜜。
顾越昭的话像一阵微暖的风，稍稍吹散了姜眠心头的阴霾。
她感激地看了好友一眼，点了点头，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这个无忧无虑的小宝宝身上，她轻轻摇晃着宝宝的小手，听着她发出咿咿呀呀的可爱声音。
然而，心底那被勾起的关于家的念想，却越来越深了。
玫瑰园别墅区。
姜眠回到家中，屋子里静悄悄的。
她换了鞋，将包放在玄关柜上，身上还沾着顾越昭儿子身上的奶味。
屋子里太安静了。
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略显空落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地走向客厅，目光扫过空旷的空间。
下午在顾越昭家看到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回放。
堆满玩具的，旋转的音乐，宝宝咿咿呀呀的笑声，还有顾越昭抱着孩子时脸上那种疲惫却无比满足的表情。
每一个画面，都像细小的针，轻轻刺着她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
让妈妈，真好。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书房的方向传来。
姜眠抬头，看见温矜怀从书房里走出来。
他似乎刚结束一通电话，手里还拿着手机，脸上惯常的沉稳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回来了？”他朝她走来，步履从容，脸上换上了笑容。
他走到她面前，很自然地伸出手。
然而，指尖还未触及她的脸颊，姜眠却像是受惊般，下意识地地往旁边侧了一下头，避开了他的触碰。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滞了。
温矜怀的手顿在半空中，指尖微凉。
他深邃的眼眸中清晰地掠过一丝错愕，随即被一种深沉代替。
他静静地看了她两秒，目光在她脸上扫过一圈，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周身笼罩着的那层淡淡的低气压。
“怎么了？”
他收回手。
“在顾越昭那里不开心？”
他的视线锁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姜眠的心猛地一跳，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当场抓住。
她刚才那个躲避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此刻被他这样专注地凝视着，她只觉得脸颊微微发烫，心底更加复杂纠结。
她慌忙摇头，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
“没有，很开心啊，主要是宝宝太可爱了，会笑了，抱着软乎乎的，让人忍不住有些舍不得的情绪。”
她的声音努力维持着轻快，但说到后面，却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怅惘。
温矜怀没有立刻接话。
他只是深深地望着她。
她话语里极力掩饰的落寞，她提到宝宝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光芒，还有刚才那个下意识的回避，都清晰地落在他眼中。
下午那通来自老宅的电话内容，老爷子爽朗笑声里的那句小贺和小顾那娃娃，看着就让人欢喜，老沈家那个也快添丁了，就你和眠眠还没有…”。
此刻如同冰冷的回音，再次撞击着他的耳膜。
他看着眼前努力掩饰情绪的小姑娘。
她纤细的身影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有些单薄，让人充满了保护欲。
一股强烈的情绪，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不是的，不是她不够好，不是她不够圆满。
是他，是他把她困在了这纸冰冷的协议里，让她连向往都不敢光明正大。
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在他胸腔里激烈地冲撞着，几乎要破腔而出。
他想立刻抱住她，想求婚，想给她所有她能想象和想象不到的一切，包括那个让她眼底流露出向往的家。
然而，对上她微微泛红的眼角和强撑着的脆弱，他激烈的情绪硬生生被压了下去。
循序渐进，不要太鲁莽太突然。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冲动和焦躁都强行按捺住，眼神重新沉淀下来，只剩下深沉如海的温柔和坚定。
他伸出手，这一次，动作缓慢而坚定，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轻轻握住了她。
姜眠身体微微一颤，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眠眠，累了吧？”
温矜怀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他轻叹一声，安抚道：“去泡个热水澡，放松一下，晚上想吃什么？我让阿姨准备，只做你爱吃的。”
他刻意放柔的语调。
她看着他深邃眼眸中映出的自己，有些狼狈，有些委屈。
她顺从地点点头，声音带着点鼻音。
“嗯，都好。”
“去吧。”
温矜怀松开她的手腕，改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像安抚孩子。
姜眠低低地应了一声，转身走向楼梯。
脚步有些沉重，下午在顾越昭家感受到的温暖圆满，与此刻玫瑰园空旷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她不敢回头去看他，怕泄露眼底更多无法言说的情绪。
看着姜眠纤弱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温矜怀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凝重。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寂。
老爷子电话里那些话，贺祁家那粉嫩的小生命，沈惜夭即将到来的新生命。
周围的一切，都在无声地提醒着他，只有他和她，还停留在一纸薄薄的协议里。
那协议，曾经是他为自己筑起的一道安全壁垒，此刻却像一道冰冷的枷锁，不仅锁住了她，也锁住了他自己。
他不能再等了。
他不能让她再等下去了。
一个念头，一个早已在他心底盘旋了无数个日夜，如今，完全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
他需要一场仪式。
一场盛大、郑重、足以抹去所有协议痕迹、重新定义他们关系的仪式。
他要给她一个确凿无疑的承诺，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一个可以让她理直气壮地憧憬未来的理由。
温太太，必须要全世界都知道是谁。
他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而沉稳地滑动，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接通得很快。
“是我。”
温矜怀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
“计划提前，原定的场地，布置方案全部按最高标准，立刻开始执行。”
他抬眼，目光透过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似乎想到了什么。
晚风拂过，叶片沙沙作响，如同温柔的低语。
他深邃的眼眸中映着那片摇曳的金色光芒，声音低沉而笃定。
“就定在三天后，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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