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廊下铜铃在穿堂风里叮咚作响。
柳清漪抱着襁褓站在产房门槛前，素白纱帐后的啼哭声渐渐微弱。
吴稳婆跌坐在地上，发髻歪斜，发间银簪坠在血泊里泛着冷光。
“带下去。”柳清漪将孩子往怀中拢了拢，锦缎襁褓裹着温软的小身子，指尖触到那团暖意，她悬着的心稍稍落下。
青竹色褙子下，隆起的腹部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绣着缠枝莲的裙裾扫过满地狼藉。
周稳婆垂眸收拾产具，腕间银镯子随着动作轻响。
柳清漪从袖中取出个红绸包，沉甸甸的分量递过去：“多亏周妈妈尽心。”
“夫人言重。”周稳婆接过赏银，眼角细纹里藏着笑意。
“小少爷生得周正，日后必是人中龙凤。”
她将吉祥话说得熨帖，转身时脚步依然沉稳，倒比那惊惶失措的吴稳婆强上百倍。
柳清漪望着产床上昏睡的胡姨娘，苍白的面容浸着薄汗，发间茉莉已经蔫了大半。
她俯身将孩子送到枕边：“胡姨娘且安心，孩子好着呢。”
指尖抚过婴儿细嫩的小脸，突然触到一片温热湿润——那孩子竟睁开眼，琥珀色的瞳孔映着烛火，像浸在蜜里的琉璃珠子。
如意端着红糖水进来时，正撞见柳清漪盯着孩子出神。
“夫人？”丫鬟的声音惊醒了她，柳清漪慌忙收回目光，却见胡姨娘已撑起身子，颤抖着伸手要抱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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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院里，吴稳婆蜷缩在藤椅上，听到脚步声骤然挺直脊背。
柳清漪迈过门槛，檀香混着潮湿的泥土味扑面而来。
老稳婆猛地扑过来，膝盖重重磕在青砖地上：“请夫人饶过老婆子！”
“瞧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柳清漪蹲下身子，广袖垂落如流云。
“您帮胡姨娘平安生产，我感激还来不及。”
她将沉甸甸的银包塞进对方手里，余光瞥见吴稳婆盯着襁褓的眼神。
那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带着几分恐惧，几分犹疑。
“吴妈妈觉得这孩子……”柳清漪故意拖长尾音，怀中婴儿突然咿呀一声。
老稳婆浑身一震，干枯的手指绞着衣角：“都是些腌臜话！什么天生异瞳克父克母，全是瞎编排的！”
雨又下起来，打在窗棂上噼啪作响。柳清漪嘴角噙着笑，指甲掐进掌心。
“既如此，妈妈就多住些日子。”她起身整了整衣襟，青竹色料子上的金线牡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等胡姨娘出了月子，我亲自送妈妈回去。”
吴稳婆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柳清漪走到廊下，对守在门口的小厮低声吩咐：“看好了，莫要让人钻了空子。”
雨滴顺着飞檐坠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小的水花，她望着怀中安静的婴儿，琥珀色瞳孔映着雨幕，有着洞悉世事的漠然。
夜幕如墨，柳清漪屏退众人，独坐在书房檀木案前。
烛火摇曳间，她翻开泛黄的典籍，指尖拂过满卷蝇头小楷，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如意端来的羹汤早已凉透，雾气氤氲在宣纸上，晕开零星字迹。
“夫人，该歇了。”如意端着热茶进来，见她乌发凌乱，眼下青黑浓重，不由得心疼。
柳清漪恍若未闻，指尖突然顿住——那本边角磨损的杂记里，一行小字赫然入目：
“异瞳现世，将星降世；得之者得天下，天下必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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