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车之后，潘芸问她：“是直接回去，还是先带你去兜几圈？”
丁惠宁一整天都不开心，脸紧绷着。她嘴角动了动，温声说：“你车技怎么样？”
陈顺江抢答：“不怎么样的，从村里出来我就一直提心吊胆。”
潘芸瞪他：“我车技怎么不好？上次还是我开着车子送她去医院的，上高速能开120码。”
陈顺江怼她：“谁上高速不跑120码？”
丁惠宁做决定：“还是回去吧，我没吃晚饭。”
潘芸启动车子：“好的，那带你回去吃饭。”说完她再吩咐陈顺江，“给你师傅打电话，让他热饭。”
“我们是要去周燃家吗？”丁惠宁问时，心里有一点点的抗拒。她不讨厌周燃，只是下意识不想给他添麻烦。
“是啊，去他家。”潘芸换档，没有其他想法，“他家里人口简单，没有爷爷奶奶，省一些事。”
丁惠宁便不再说话，靠着椅背坐着。
车子很快回到落霞村。车子停在院子里，周燃迎上来，帮她拉开车门：“饭已经热好了。”
进了屋子，周国栋和朱桂英也在。今天卫生院的事情他们已有所了解，见到她来，慈爱地点头：“小丁到了，快吃饭吧。”
屋里烧着炭盆，剖好的鱼放在铁丝网上烤，正滋滋冒着油烟。
丁惠宁朝回应他们：“周叔叔，朱婶子好。”
周燃示意她：“饭菜在厨房里，你自己去吃。”
她进厨房去，电磁炉上的汤锅里冒着热气，是排骨玉米汤，旁边还有切好的肉片和豆腐包、青菜。她坐橱柜里拿下出碗筷，坐在桌子旁吃起来。
烤鱼的味道从客厅飘进来，脂肪经过高温炙烤，油脂的焦香闻起来更能勾住人的心。丁惠宁喝着汤，觉得索然无味。
她只吃了半碗，就收起菜，把碗洗干净到客厅里去。周国栋夫妻已经离开了，只有潘芸他们三人在。
周燃惊讶：“这么快就吃饱了？”
丁惠宁看着他们围起来的炭火，说道：“烤鱼太香了，显得那些菜清淡无味。”
陈顺江拉来一张凳子放在她脚边：“姐你坐着，我的烤肠快好了，一会儿给你吃。”
潘芸故作吃味：“怎么？我不是姐？”
陈顺江说：“惠宁姐姐更亲。”
潘芸握起拳头想打他：“你这个小兔崽子，我对你也不差吧？前两天还给你分了爆米花。”
“行，那一会儿也给你吃。”陈顺江妥协。
“这还差不多。”潘芸说。
周燃翻着烤鱼，问丁惠宁：“你吃鱼腥草吗？不吃的话我就不放了。”
“潘芸喜欢吃，你放吧，没关系的。”她说。
烤得有点干的鱼从铁丝网上取下来，放到一个方形的不锈钢托盘里。下面垫了一层绿豆芽和洋葱，鱼放进之后下自家腌的黄豆豉、剁辣椒，还有一碗他自己调的料。
食材混在一起，再把托盘放在炭火上炖煮。鱼肉的焦香配着腌制食物特有的一种发酵味，又鲜又香，让人垂涎欲滴。
陈顺江把烤肠递给丁惠宁，她顺嘴问道：“你们原本就计划晚上烤鱼吃吗？”
“是特意给你准备的。”陈顺江瞟一眼周燃，颇有些得意地说，“我师傅下午就开始准备了。”
丁惠宁问周燃：“要是今晚我不来，你们就不吃了？”
他不以为意：“一条罗非鱼而已，不是什么好东西。”
丁惠宁叹口气：“你总是这么周到体贴，让人有心理负担。也会让我感觉到自己是个废物，时时要人照顾。”
“你不是废物！”三人异口同声说。
陈顺江过来搂住她：“你是有爱心的惠宁姐姐。”
潘芸则瞪眼说：“你回来上班一个多月就收到了患者家属送的锦旗，单位干了十多年的老员工都不一定有这种荣誉。”
周燃看着她，认真地说：“我们是朋友。朋友就该相互扶持。”
丁惠宁内心满是感动。
吃完烤鱼，夜已深，丁惠宁跟潘芸回她家。洗漱完毕，两人躺在床上说话。
聊了不到半小时，潘芸已入梦乡。丁惠宁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自己却睡不着。她掏出手机，打开视频软件，刷到了今天青峡镇卫生院医闹的视频。
毫不意外，看到了许多批评她的声音。思绪飘到外婆在医院去世时，那些亲戚指责她和母亲小姨的样子。
皇帝虚无的新装，人们违心夸赞，指出皇帝没穿衣服的小孩子成为箭矢之的。
这个世界，与她从课本上见到的根本不一样，完全是黑白颠倒，是非不分。无人在意正义与良知，只想同流合污。
丁惠宁又失眠了。直到天微微放明，她才睡去。
醒来时潘芸已经不在床上。外头有人说话，还有鸭子和狗的叫声。把手机拿过来看，是上午十一点，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全是院长和雷主任打来的。
她回过去，院长说上头又有人来了解情况，需要她回去配合。
她快速从床上起来，洗漱之后拎上包出门，在外面跟潘芸的家人打过招呼，顾不上吃饭，骑了一辆电动车就走。
接下来两天，她都住在宿舍，随时配合上级调查工作。
第四天中午，顾思远打电话给她，约她一起吃午饭。他们在镇上的小饭馆要了一个包厢，吃完饭他告诉她：“尸检结果出来了，下午会发一个通报。那个孕妇是被暴力殴打致死，已经对嫌疑人采取了措施。”
他说完，看着丁惠宁。
丁惠宁面沉如水，没有说话。
顾思远不解：“真相大白，你怎么不高兴？”
“我高兴不起来。”丁惠宁觉得很冷，她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声音颤抖，“她怀孕了，她要当一个妈妈了，她有了自己的小家。但没有想到，枕边人是个魔鬼。如果当时我对她多一点点关怀，可能她到现在还活着。”
顾思远劝她：“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丁惠宁眼角有一滴泪滑落，她吸了吸鼻子：“是啊，不是我的错。可是我没有办法忘记她出院那天看我的眼神，那么绝望。我大概一辈子也忘不了。”
她背过身去，头靠在椅背上哭起来，肩膀抖得厉害。
顾思远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哭泣的女生。他的本意是让她高兴一点，没成想她会这么难过。要知道是这样，他直接发信息得了。
待情绪缓过来，丁惠宁向他道歉：“对不起，我没控制好情绪。我们走吧。”
下午四点，青峡镇派出所在网上发布了一条案情通报，把孕妇死亡原因公之于众，并将男子的行为定义为敲诈勒索并涉嫌故意杀人罪，已经被逮捕。
潘芸打电话过来，语气兴奋：“通报出来了，晚上咱们进城去庆祝吧。赵驰和周燃晚上都有空。”
丁惠宁恹恹地说：“我太累了，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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