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有六个小时的时间，都别掉链子。”周全举着大喇叭喊，“一次到位！”
全剧组的员工迅速动起来，饰演张成警官的演员在车外站好，饰演男女主的演员在车内就位，在周全喊出“action”之后，男主演员拿起公交车上的小铁锤，一锤砸碎了车窗，女主演员抱起红色塑料袋包裹着的高压锅从车窗中递出。
饰演张成警官的演员将枪按在身边的下属身上，伸手接过高压锅。
摄影机迅速调转方向，跟随着张成的动作移动着，完整记录下张成抱着高压锅奔向桥边，跃上人行道，将高压锅狠狠扔出了桥外。
“砰——”
道具组适时按下引爆按钮，高压锅里喷出浓烟。
“卡——”周全喊道，“好，很好，保持状态，再接再厉，第15集第16场准备，action！”
整个剧组宛如一架高速运转的机器，迅速动了起来，即便是在拍摄整部剧里场面最大的镜头，也没有露出丝毫的混乱。
毕竟谁都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挨骂。
为完美还原出大桥的戏份，剧组借着沈家的关系才短暂封了十一座隆江大桥车流量最小的一座桥，且只能封两天共十二个小时，即每日上午10:30到下午4:30之间，其他时间都需要放行。
有限的时间内需要调度众多人力物力拍摄出完美镜头，就连周全自诩经验丰富，也无法保证一定能完成。
但有嬴佳在，一切进展得是那么顺利。
就拿这最后三、四集在桥上的戏份来说，嬴佳几乎给每一个镜头都画了分镜头。
两本厚厚的A4笔记本，页面最左边标明了场次和镜头号，中间画着镜头预计拍摄的画面，最右边描述了镜头运动方向、技法和画面的时长，以及镜头内涵的说明。
虽然画面里都是火柴人吧，但意思非常清晰。
就这么说吧，不需要周全，随便找个会按照说明书做事的智力正常的人，都能够完成这几场大戏的拍摄。
前两天上午，周全拿到分镜头脚本的时候，差点就没直言嬴佳是个怪物了。
“你白天赶剧本、挑演员，晚上核试镜片段、安排拍摄工作，是怎么有时间画出这么多分镜头脚本的？你不睡觉不吃饭的吗？”
以上是周全的原话。
嬴佳装作自己没听见，径直走向正在酝酿情绪的女主演员，和她说起了戏。
他们预计拍摄的戏份是女主在抢夺炸弹的过程中被凶手之一陶映红用刀捅穿喉咙，窒息而死的场景。
但年轻的女主演一直把握不好情绪，频频NG。
每NG一次，周全就把女主喊过来讲戏，但女主每次的表演都达不到周全想要的效果。
浪费了三个多小时后，周全简直要抓狂了。
要不说导演脾气不好呢。
一个导演要管整个剧组，不仅是拍摄的镜头和戏份，还有人员的调配和合作，时不时还要挨制片方和投资方的骂。而在这样极端的压力下，一旦有个别人打乱了导演的拍摄计划，导演基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有靠发脾气来释放压力。
当年李安导演在拍摄《饮食男女》的最后一场戏的时候，女主角吴倩莲一再说错台词，而这场戏又要求背景饭桌上的七八道菜同时冒热气，还有吴倩莲手里端着的汤也需要冒着热气。
道具师共做了六份菜，以为足够拍完这场戏了，没想到拍到了第六遍还没过。
李安导演直接崩溃，大吼一声，冲到片场外疯狂砸门，场务立刻买烟给导演消气，造型师赶忙买回材料重做饭菜。
就像现在这样，女主李诗情的NG不是简单需要再拍一条，而是每一场戏，都需要重新换上血包、重新换上新的蓝色牛仔上衣，对戏的陶映红演员也得换一套没有溅上血迹的衣服……
周全下令让全剧组休息20分钟，本人则是跑到路边，对着花花草草破口大骂。
然而花花草草又做错了什么呢。
嬴佳就是这个时候到的，她把分镜头脚本递给周全，短暂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然后走到摄影师身边沟通机位，最后来到了女主面前。
饰演女主的演员很年轻，正在为自己的拖后腿行为自责，眼泪汪汪的，见到嬴佳过来，眼泪几乎瞬间就掉了下来，“对不起，嬴导，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演。”
嬴佳给她擦了擦眼泪，递上一瓶水，“喝一大口，含在嘴里，不要咽下去。”
女主呆呆照做。
嬴佳坐在她身边，声音凉凉的：“你知道吗？被捅穿动脉的人不会死于失血过多，而是死于呛血引发的窒息。”
女主嘴里含着水，疑惑地“唔”了一声。
“被捅进来的瞬间，你会感觉脖子一凉。”嬴佳抬手，贴上女主的脖子，“接着是一股暖流，从你的脖子里往外流。”
“这个时候呢，你会觉得嗓子甜甜的，想说话却说不出来，想呼吸也呼吸不上来。”嬴佳突然起身，压在女主身上，手下用力，按住女主的脖子，“你整个人像被扔在水里呛着了，想咳嗽，但一咳嗽，就会发现水在往你的气管里灌， 灌进你的胸腔里，呛得你胸腔里全是水。”
女主猝不及防被嬴佳按住喉咙，嗓子眼一松，含着的水呛进气管，剧烈咳嗽起来。
“然后你觉得脖子很痒，你用手去抓，但只能摸到一手滑腻。”嬴佳笑了，笑意不及眼底，紧紧盯在女主脸上，仿佛看见了美味佳肴，她举起右手，一刀扎破了女主脖子上的血袋。
女主捂住了自己的脖子，满眼惊恐，剧烈的呼吸的。
嬴佳站起来，继续说道：“你的头越来越重，眼前一片漆黑，再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然后你就死掉了。”
“而当你再次活过来的时候，你会疯狂地想要呼吸、想要说话，但是你说不出话，被血液灌满胸腔的感觉永远停留在你的脑海里，所以你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急促地呼吸，以此证明你还活着。”
说完这些，嬴佳拍了拍女主的背，给她顺气，“好了好了，别怕了。”
为了让女主迅速进入状态，嬴佳模仿了汉尼拔的表情和神态，吓唬了她一番。但没想到，女主好像真的被吓到了，捂着脖子，盯着嬴佳，眼中的惊恐久久不散。
不止是她，全片场都安静了，所有人都盯着嬴佳，古怪的气氛在空中蔓延。
“咳咳，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嬴佳尴尬地解释，她走向摄影师，想看看拍下的镜头。
见她过来，摄像师慌张退后两步，一脚踢翻了身后的塑料凳，上面放着的东西掉下来，噼里啪啦一阵响。
嬴佳：“……”
嬴佳默默回到监视器后面，没话找话，“周哥，你看，到时候陶映红刺李诗情的镜头，我会要求剪辑师制作成黑白的，凸显出她对生命的漠视——”
她话没说完，就对上周全怪异的眼神。
嬴佳：“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看监视器，我在跟你说镜头呢。”
周全开口：“嬴导，你知道吗，人在尴尬的时候会假装自己很忙。”
嬴佳额头青筋跳了跳：“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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