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的全身像冰一样冷。范俊哥紧紧把小棠贴在身上，想用自己的体温再多给她一些暖意。
终于进了电梯，他焦灼地打量着小棠，小棠紧紧闭着眼，意识模糊，牙齿打颤，浑身颤抖，裸露在外的皮肤红的发紫。
范俊哥一遍遍喊着小棠的名字，小棠终于睁开眼睛，目光无神地看向他。
范俊哥眼泪噼里啪啦落在小棠脸上，他不停地喃喃低语：“我是混蛋……我真是混蛋，小棠……”
刚一进了门，范俊哥便匆匆跑进卧室，拉过被子，闭着眼睛扯掉小棠被风雪打湿的睡衣，把她紧紧裹在被窝里。
他先是找了两个水瓶接了温水，拧好塞进被子，然后一头扎进厨房，手忙脚乱地煮姜水。
在等待姜水煮好的间隙，范俊哥搓热手掌，反复地用手和体温去温暖小棠冻僵的耳朵和手指脚趾。
在被范俊哥喂了几口热热的姜汤后，小棠终于恢复了些意识，身体和感官也慢慢恢复了运转。
小棠头痛欲裂，她觉得自己全身的皮肤都在燃烧，火辣辣的疼，手指脚趾已经失去知觉。
身体从内到外还是冷得厉害，厚厚的被子带来的温度都几乎感受不到。
范俊哥不时把手探进被子去感觉小棠身体的温度，见她依旧冰凉，他一咬牙，脱掉衣服钻进被子，用体温一点点温暖着小棠。
小棠就这样，打着哆嗦，沉沉睡去。
后半夜，小棠身体开始滚烫起来。她依旧打着哆嗦，蜷缩成一团，在睡梦里喃喃地喊冷。
范俊哥摸她的额头，烫得吓人，手脚却无比冰冷。
范俊哥心急如焚，翻找出退烧药喂小棠吃下，自己则不敢再入睡，一直耐心地搓热小棠的手脚。
天微微亮，小棠的烧终于退下来些，范俊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天大亮时，小棠虽没完全退烧，但也清醒了不少。
范俊哥看她睁开眼睛滴溜溜看来看去，差点喜极而泣，一个劲儿问她哪里不舒服，身上疼不疼，还冷不冷，想吃什么。
小棠什么也不想吃。她难受得厉害，身上也还是有隐隐的灼烧感，手脚肿了起来，范俊哥给她仔细涂了冻伤膏。
她担心地问范俊哥自己会不会截肢，还能不能保住手指脚趾，范俊哥眼泪就大滴大滴掉下来，抚着她的脸说：“傻瓜，你的手指脚趾好着呢。”
被窝里暖烘烘的，很舒服。想起昨晚那蚀骨噬心的寒冷，小棠心有余悸，她以后再也不想经历了。
突然她摸到自己只穿着内衣的身体，愣住了：“我的衣服呢？”
范俊哥动作一顿，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湿透了，我脱掉的。放心好了，我没看。”
小棠便没再说什么。范俊哥一会儿给她倒热水，一会儿给她量体温，一会儿拿东西想给她吃，不住地找事情做，好像很怕停下来似的。
她缩在被窝里，静静看着范俊哥忙得团团转，突然叫住他：“范俊哥。”
范俊哥很不情愿地坐到她身边，紧张地注视着她。
小棠安静地看着他的眼睛，说：“范俊哥，我不想谈恋爱了。”
范俊哥全身僵了一下，片刻后眼神被哀伤填满。他摇摇头：“你现在在生气，说的话不作数。”
小棠虚弱地摇头：“我没生气。我昨天是很生气，后来差点被冻死，我就不生气了。我不知道昨天我困在外边多久，十分钟？二十分钟？我从未觉得时间那么漫长过。后来我感觉我马上就要死了，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范俊哥眼圈通红，看着她没说话。
小棠继续说：“我想到的都是从前的事。想到小时候我把爸爸心爱的鱼缸打破了，鱼死了一地。我害怕极了，第一个念头就是哭着去找你。
“你一点都没犹豫，一口咬定是你打破的鱼缸，还挨了范大爷一巴掌。其实我爸知道你是在护着我，他没拆穿你，但也因此没训斥我。
“还有一次我嗓子发炎，疼得不得了，饭都吃不下去，妈妈为了哄我吃点东西，买了两条我平时最喜欢又舍不得买的威化巧克力。
“我美滋滋吃了一条，剩下的那个朱辰君求了我好几次我都不舍得给他咬一口，藏在口袋里，总怕丢了，一会儿摸一下一会儿摸一下，带回胡同里送给你，打开包装纸的时候巧克力都化掉了……
“你接过巧克力的时候看我的眼神，我永远都忘不了。”
范俊哥眼里含着泪，轻笑着：“我记得……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巧克力。”
小棠也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范俊哥，如果我们以后不谈恋爱了，是不是也回不到从前了？”
范俊哥神情痛苦地看着小棠，没回答她的话。很久后，范俊哥突然说：“从肖黎搬到胡同的第一天，我就讨厌他。”
小棠没想到范俊哥会提肖黎，她的心揪了起来。
范俊哥盯住小棠，继续说：“我讨厌他看你的眼神，讨厌他和你在屋顶上聊天玩耍，讨厌他逗笑你，更讨厌她惹哭你。一开始我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讨厌他，后来我终于懂了，因为我嫉妒他。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知道我喜欢你，虽然总是把你当小屁孩，当小妹妹，可我就是喜欢你。
“肖黎和你越来越亲密，我也越来越讨厌他。我总是安慰自己，来日方长，等你长大了，成年了，我有的是时间让你爱上我。
“后来胡同里出了不好的事，可怕的事，你和肖黎渐行渐远，我以为你们之间不会有以后，没想到肖黎他还是要来招惹你。
“你们俩越来越亲密，我看着他拥抱你，我知道他吻了你，我嫉妒得发狂，但还要装作若无其事，还要伪装成一个善解人意的哥哥。我不敢让你知道我的心意，我怕一旦你知道了，会怕我，会再也不理我。
“然后你吻了我。我欣喜若狂，我想，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只要我能像那天那样亲你抱你，只要你能对我有一丁点儿男女间的喜欢，哪怕你心里爱的始终是肖黎，我也不在乎。
“后来你真的成了我女朋友，我简直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我想，我要更努力工作，更努力爱你，我要给你足够的宠爱，给你优渥的生活，我要娶你，要让你幸福，让你永远不会后悔选择我。
“尝过了你的美好，我开始贪心了。我已经不满足于你的一丁点儿喜欢，我想要全部的你。我害怕想到肖黎，害怕你还爱他，害怕一旦他回来，你会离开我。
“那天在车里我们亲热，你居然想到肖黎，我险些失控，满脑子挥之不去的都是你们亲密的画面，折磨得我发疯。我恨他，恨他给不了你未来却要伤害你，更恨他给不了你未来却霸占着你的爱。
“可能连我自己也没意识到我对肖黎的防备和恨意有多强烈，也许已经充斥了整个胸腔，随时有爆炸的危险。
“昨晚我口不择言说出那句话就后悔了，我知道我搞砸了，我想把我最好的都给你，但我却不小心把我最阴暗的一面暴露在你面前。
“小棠，我不敢求你原谅，但倘若我们有天会分开，我可以接受因为任何理由，唯独不能因为肖黎。
“小棠，你问我分手能不能回到从前，的确回不去了。从前我能以哥哥的伪装，肆无忌惮地爱你宠你。但已经摘过的面具，即便戴回去，又如何再遮掩本来面目呢。
“如果分手，我不能保证我会理智，但我能保证，即便不以男友的身份，我依然会对你呵护备至，对你有求必应。
“对不起，小棠，我知道我道歉多少次也抵消不掉对你的伤害，可我还是要你明白我有多愧疚，多后悔。
“你生了病，我心疼的要死，可同时又有一丝庆幸，我还能照顾你，还能抱着你，我怕你病好了，想明白了，会头也不回地离开我，我真的很怕……小棠，求你，不要和我说分手，不要离开我，小棠，求你……”
范俊哥头隔着被子埋在小棠胸前，肩膀颤抖着。
范俊哥满头小棠编的小辫子还没拆，小棠抱着他的头，抚摸着小辫子，泪流满面。
她从不知道，范俊哥对她的爱有那么多，那么久。
昨晚被寒风侵袭时，她想，只要她活下去，什么范俊哥，什么肖黎，她都不在乎了，什么谈情说爱，她都不想沾染了。
可是现在范俊哥在她怀里，脆弱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她又立刻心软得一塌糊涂。
最后她气哼哼地说：“如果你下次再这样，我就再也不理你了，随便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
怀里的范俊哥先是顿住，然后抬起头看着小棠，眼睛通红，欣喜若狂地点头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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