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楚冰凝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与顾章之间的感情。
她爱顾章，但不能容许顾章的背叛。
一想到顾章要是背叛自己该怎么办，楚冰凝心里就隐隐发痛。
她应该怎么办？
这完全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见得能做。
回到老宅，顾章陪着顾玥一起吃饭。
“你有没有看过一本无名氏的故事集，名字叫《宣德编杂记事》？”
顾章摇摇头，“没看过。”
“那本书还不错，写的故事虽然有点小儿科，但蛮好看的。”
顾玥起身去书房拿来一本比较旧的线装书。
从顾玥手中接过，顾章仔细端详着这本极有可能是孤本的书。
这本书封面厚宣裱糊，经岁月摩挲，泛米黄光泽，纹理藏时光印记，顶端书名题字端庄，墨淡显古朴。
内页纸薄而韧，带竹香。
竖排文字毛笔工整书写，笔画细腻娟秀，墨色相宜，笔锋见功底。
书页边缘齐整，翻阅处边角微卷。
书脊丝线暗沉，穿梭交织，线结精巧隐于内，牢固且美观 。
“这是什么时候印刷的？”
“同治三年。”
翻开《宣德编杂记事》，顾章此刻已经没心思吃饭了。
大梁末，政乱于朝，诸侯并起，干戈扰攘，天下汹汹。
西北有城曰安远，守将陈昭，性刚正，治军严整，恩威并施。
麾下之士，咸服其德，愿效死力。
时乱世纷扰，安远赖昭之守御，数却外敌，为一方百姓之庇。
昭有故交，名林羽。
二人少同游，共习文武，契若金兰。
羽智略出众，为昭军中之军师，多所筹谋，助昭立勋无数。
一日，朝廷使至，赍密令。
称有谍报，羽阴通敌国，图为不轨，令昭速捕之，以明军法。
昭闻之，震骇莫名，深知羽之为人，忠义无贰，岂有叛国之理。
然使所呈之证，若真若实。
有书函往来之抄本，复有证人之辞。
军中闻此，人心惶惶，将士于羽之信，渐次动摇。
昭陷于两难。信羽之忠，则违朝廷之命；从朝廷之令，则害至交之友。
若抗命，累及满城将士与百姓；若屈从，又何忍亲刃挚友？
沉吟久之，昭决诣朝廷求请，冀能予羽以机，彻查此事，还其清白。
昭以情告使，恳请宽时。
然朝廷以昭迁延抗命，遣大军问罪。
安远城危在旦夕，城外王师压境，城内军心渐乱。
羽知其事，痛彻心扉。
念己之存，已陷昭于绝境，且危及安远军民。
夜阑人静，羽独诣昭之营帐。
视昭，目含决然：“兄台，今势不可挽。羽岂忍以己之故，累君与满城军民。唯死以明吾志。”
言毕，抽剑自刎。
昭不及阻拦，抱其尸，恸哭失声。
此时，朝廷大军逼城，索羽之首级。
昭悲愤填膺，拒之，决意死战。
俄而，战起，杀声震天。安远城破，昭力战而殁，城中军民，死伤枕藉。
未几，真相渐白。
乃敌国之奸谋也。
嫉昭与羽之才，设诈陷羽，致朝廷与安远构隙，终破此城。
而大梁朝廷，偏听偏信，不辨忠奸，自毁长城，国势益衰，未久遂亡。
呜呼！乱世之际，信任倾颓，忠义之士蒙冤而死，苍生涂炭。悲夫，此诚可为后世之殷鉴也 。
——《宣德编杂记事》
唐会昌三年，朝局波谲云诡。
士人卢氏，有子名轨。
其父耿介忠直，因上书谏言忤逆权贵，遭贬谪之祸。
未几，父不堪忧愤，竟致染病，旋即亡故。
自此，卢氏家道中落，门庭冷落。
轨年方弱冠，遭此巨变，悲痛难抑。
然生计所迫，不得不强起操持。
翌年，其母因思夫成疾，药石无灵，亦溘然长逝。
轨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家业凋零，囊空如洗。
为谋生计，轨凭借自幼习得之诗文书法，常赴诗会卖诗写字。
其诗，情真意切，文采斐然；其字，笔力刚劲，颇具神韵。
故而，于诗会之中渐有名声，所得润笔，勉强维持温饱。
一日，轨又赴诗会。
其间，邂逅清倌人林曲音。
曲音貌若天仙，才情出众，擅抚琴吟诗，于风月场中独守高洁。
轨与曲音交谈之下，惊为知己，曲音亦慕轨之才情品格。
二人渐生情愫，往来日密。
轨虽身处困境，然志存高远，未尝废学。
日夜苦读，钻研经史子集。
至轨赴科举，文思泉涌，下笔千言。
放榜之日，高中榜眼，时年二十五岁。
轨得功名后，未忘旧情。
遂至曲音处，以重金为其赎身，迎归府邸，结为夫妻。
轨誓曰：“今生唯卿一人，不复纳妾。”
婚后，夫妻二人琴瑟和鸣，相濡以沫。
后曲音连诞三子两女，其未夭。
轨仕途顺遂，官运亨通，然其对曲音之爱始终如一。
阖家和睦，其乐融融，传为佳话。
赞曰：卢轨虽逢家道中落之厄，然奋发图强，终得功名。且重情重义，富贵不忘本心，实乃当世之贤士也 。
余得古书《旧年录》，而知轨事，其书亦有轨之文章诗句，皆录于此。
其一：
时维季秋，序属寒秋。霜风凛冽，木叶飘零。余独步于幽径，感时伤事，作此《怀志赋》。
夫人生于世，如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然志之所趋，当若星辰之耀，指引前路。
余幼承庭训，习诗书之礼，慕古贤之德。
欲以文章报国，以忠义显名。奈何家道中落，风雨骤临。
父之忠谏，竟致贬谪，郁郁而终。母亦随之，相继离世。
家徒四壁，茕茕独立。然余志未泯，心犹向光。
虽处困境，而诗书不辍。
每念及此，未尝不涕零而长叹。
然困境非可阻吾志也，挫折乃能砺吾心。
吾将以坚韧为舟，以勤奋为桨，破浪前行。
待风云际会之时，必展宏图，不负此生。
愿为鸿鹄，翱翔九天；愿为栋梁，支撑大厦。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此吾志也，虽死无憾。
其二：
春临禹甸，万象熙和。风恬日朗，云淡天清，花荣沃野，草蔚平皋。
余独步郊垧，寄情胜景，揽山川之灵秀，心旌摇荡，援笔为记。
观夫宇内锦绣，春色骀荡。
桃英灼灼，如绛雪之覆枝；柳线依依，若绿烟之拂渚。
燕语呢呢，似环佩轻敲；莺声恰恰，如丝竹和鸣。
蝶舞翩跹，犹仙子之弄影；蜂忙碌碌，若织妇之穿梭。
斯景也，清幽绝俗，令余心凝形释，尘世纷扰，皆若飘蓬远逝。
忆曩昔与曲音共赏斯春，彼时伊浅笑盈盈，伫立芳丛，人面与桃花竞艳，娇容同丽日争辉。
其笑语清婉，仿若凤鸣高岗，传于林樾之间，令此韶景，更添三分绮丽，顿生万种风情。
然春芳虽妍，人生若朝露曦阳，须臾即逝。岁月如矢，白驹过隙，不可挽也。
吾辈生于天地，当惜寸阴如惜拱璧，弗使年华虚度。
宜勤修砥砺，进德修业，以珪璋之质，成栋梁之材。莫待桑榆向晚，徒叹黄粱。
遥思畴昔，家道中堕，灾祸荐臻。
严父蒙冤，赍志而殁；慈母伤恸，相继辞世。门庭萧索，孤苦零丁。
困厄之际，幸遇曲音。
伊不以吾困窘见弃，温婉相偎，情深意笃。
患难之中，与吾携手同行，如兰芝傍依玉树，共历风雨，令吾志存高远，守心如一。
今逢昌明之世，四海承平，正吾展骥之秋。
当以笔为刃，以学为甲，扬鞭奋蹄，致身青云，为邦国之隆兴，竭忠尽智。
亦冀与曲音相偎以老，同沐朝晖夕霞，共赏岁月荣枯，如鸳鸯之栖于汀渚，相濡以沫，白首不离。
春景如诗，动人心弦。人生之旅，当若春日之蓬勃，朝气充盈。纵遇棘荆，亦当弘毅自持，矢志不渝，期于功成，不负此生。
诗：
忆昔感怀
家道倾颓若厦倾，椿萱长逝似辰冥。
寒灯独照青书卷，瘦影长随苦志形。
诗会幸逢知己语，幽怀始得故弦鸣。
他年若遂凌云志，不负生平一寸诚。
春景念卿
春临郊甸花如霰，风拂垂杨柳若烟。
桃靥映霞人似画，莺声绕耳梦如绵。
共游芳野同挥盏，相期韶华并蒂莲。
此念长依卿影畔，朝朝暮暮意相连 。
赴考志怀
十载磨锋刃若霜，赴京赶考气如骧。
笔挥墨洒风云动，赋就文成日月光。
欲效鲲鹏凌浩宇，岂惧棘荆阻康庄。
他年折桂龙门跃，再叙前情慰梓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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