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像对于莉说的那样，急着去厂里。
今天，他给自己放了个假。
他泡了一杯热茶，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自己的喜怒哀乐。
而他，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察者，冷静地看着这一切。
秦淮茹的挣扎，贾张氏的刻薄，三大妈的算计……
这些，都清晰地映在他的眼里。
但他不打算干涉。
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
他能做的，就是守护好自己的小家，让自己和家人，活得舒心，活得体面。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茶香袅袅，岁月静好。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随手送出的那两罐奶粉，很快，就在供销社里，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秦淮茹送走了父母，心里像是被掏空了一块。
她转身想回屋，却被不知何时凑上来的三大妈堵了个正着。
“淮茹，你爹妈这就走啦？”
三大妈的脸上堆着笑，那双小眼睛却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充满了探究的意味。
秦淮茹心里烦躁，但面上还是得应付着。
“是啊，三大妈。”
“来都来了，怎么不多住两天啊？这么急着回去干嘛？”
三大妈一副拉家常的熟络样子，步步紧逼。
秦淮茹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嘴上却只能继续编瞎话。
“家里还一摊子事呢，离不开人。”
“哦……”三大妈拖长了调子，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她凑得更近了些，声音也压低了八度，像是要说什么天大的秘密。
“淮茹啊，不是三大妈多嘴。你爹妈这次来，是不是……跟你提什么要求了？”
秦淮茹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没有啊，三大妈，您想多了。”
“就是我之前说的，槐花出生了，他们还没见过，想孩子了，就过来看看。”
“怎么可能呢？”
三大妈一脸不信的表情，
“我可是看见了，你妈昨天拉着你的手，在厨房里说了半天呢。你要是没事，她能那个表情？”
这老东西，观察得还真仔细！
秦淮茹心里暗恨，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她绝对不能承认给了钱。
要是让院里人知道她偷偷给了娘家三块钱，那贾张氏非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不可！
到那时候，她在这个家，就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
“真没什么事。”
秦淮茹加重了语气，试图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说服力。
“我妈就是嘱咐我，要好好工作，照顾好孩子，别跟婆婆顶嘴之类的。都是些家常话。”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想尽快摆脱三大妈的纠缠。
“三大妈，我得赶紧回去了，屋里还一堆活儿呢。您慢聊。”
说完，她也不管三大妈是什么反应，转身就快步往中院走去。
那背影，看起来有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
三大妈看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对着旁边的空气小声嘀咕。
“切，还跟我装。”
“看你那心虚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没好事。”
“八成是又被娘家刮了一层油水！活该！谁让你摊上那么个吸血的娘家呢！”
她幸灾乐祸地笑了笑，然后又挪着小碎步，去找别的老姐妹，准备把这个“重大发现”传播出去。
……
秦淮茹逃回了家，一推开门，就对上了贾张氏那双阴鸷的眼睛。
她果然在等着自己。
秦淮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刚才应付三大妈，已经耗费了她大半的精力。
现在，她要面对的，是比三大妈难缠一百倍的终极boSS。
“回来了？”
贾张氏的声音，又冷又硬，像是从冰窖里飘出来的。
秦淮茹低着头，不敢看她，小声“嗯”了一下。
“我问你。”
贾张氏从炕上挪了挪身子，整个上半身都探了出来，像一只准备捕食的秃鹫。
“你爹妈临走前，你有没有偷偷塞钱给他们？”
来了！
最尖锐的问题，还是来了！
秦淮茹的双手，在袖子里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甲都快掐进了肉里。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贾张氏审视的目光。
她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胆怯。
“没有！”
她斩钉截铁地回答，声音比她预想的要大，也更坚定。
“妈，您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咱们家现在是什么光景，您比谁都清楚。棒梗的学费还没着落，家里的米缸都快见底了。我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钱啊！”
她一边说，一边在心里飞快地组织着语言，试图让自己的谎言听起来天衣无缝。
“我爹妈也知道咱们家的难处，他们就是来看看孩子，坐了会儿就走了，连口水都没喝。”
她故意夸大了事实，想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贾张氏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像是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
秦淮茹的心，跳得像打鼓一样。
她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贾张氏那张紧绷的脸，似乎松动了一些。
她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谅你也不敢！”
“秦淮茹，我再警告你一次！你的钱，是我们贾家的！是棒梗的！你要是敢偷偷往你娘家拿一分一毫，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把我的话，给我牢牢记在心里！”
说完，她狠狠地瞪了秦淮茹一眼，然后慢悠悠地挪回了自己的屋子，“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听到关门声，秦淮茹紧绷的神经，才“嗡”的一声，彻底断了。
她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她扶着桌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虚脱了。
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可这种靠撒谎换来的片刻安宁，让她感到无比的屈辱和悲哀。
她看着这个冷冰冰的家，看着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一阵巨大的空虚和迷茫，瞬间将她淹没。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她蹲下身，把脸深深地埋进臂弯里，再也忍不住，低声地啜泣起来。
她的人生，仿佛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谎言，贫穷，争吵，算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看不到一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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