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澜听了裴况的话默然了片刻，“白老头儿他不曾怪罪过裴宗主。”
裴况闻言一双精神矍铄的眸子亮了亮，
“这么说这次确实是白老弟回来了？他在哪儿？我来了那么久也不见他露面，可是有什么要事儿在忙？”
此时已经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楚澜为了不让突然出现又对目前情景不知情的二人影响到正在炼化狼骨的鹤老，
先是大声地对禁制内喊了句，凌云剑宗裴宗主来访。
然后转头对裴况，详细地将他们如何到了上仙界，白林仙与红玉又是如何在禁地里重伤，白林仙为了救他的徒儿红玉需要一个相对安全又不被打扰的地方，
才将众人带来了醉霞峰，目前红玉在接受白林仙为她安排的治疗一事说了个清楚。
裴况听着白林仙一到中州便在幽冥鬼蜮那个禁地里受了重伤，眉头便深深地蹙起，
“那白老弟现在何处？都已经到了醉霞峰，有伤在身尽管来找老夫便是，白老弟怎么还公认为？”
“师尊，我记得那日，正好是缥缈峰的人轮值到去巡查禁地。”
庄怀隽在一旁小声提醒。
裴况作为一宗之主，见过的伎俩与盘算多了，他又岂能不知庄怀隽的弦外之音。
他点了点头，交代庄怀隽道，“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替白老弟和他那徒儿疗伤，然后你再替为师去缥缈峰找韩智问问情况。”
庄怀隽点头称是，心里已经知晓自己师父一定是动怒了，否则按他师父在外永远是疏离客套的模样，在人前断然都会称呼韩智为韩长老的。
“白老弟他现在是不是伤重无法起身？请姑娘带路，我前去探探这老友。”裴况向楚澜道。
楚澜眼皮跳了跳，躲不过的一刻终于来临。
虽然她心知早说晚说，这件事都迟早要告诉裴况的，况且作为白林仙的生前挚友，裴况有权利知道实情。
但是实际真在面临这件事，并且还需要她来转述时，心中的难过依旧满溢，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关于这件事，无论用多少时间，楚澜都无法做好心理准备。
谁能平静地一次次复述出好友离开的原因和情景？
她深吸了一口气，嘴唇微白，“裴宗主，白老头儿，他……已经去了。”
裴况闻言一愣，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去了？去了哪儿？去为他徒儿求药去了吗？”
他的语气都有些着急起来。
这个白老弟，多年不见怎么还是那么犟，自己都已经重伤了，还不消停，不就是找个药嘛，非要自己到处跑。
都已经来了醉霞峰，到了凌云剑宗的地界，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跟他说，让他帮忙的？
裴况一时心里憋着口气，觉得自己宗主当得还真是一无是处，竟然连故友受伤都不愿意来劳烦他。
等到一会儿见了面，他一定要好好说一说白老弟！
怎么这些年在下仙界待着，还学会见外了。
楚澜听到裴况的猜想却是大恸。
她一想到白林仙确实是为了红玉而牺牲了自己，心中的难过又添了几分，
她颤声回答，“裴宗主，白老头儿为了救红玉，贡献出了自己的妖丹和全部神魂。”
裴况神情怔愣，像是突然石化在原地动也不动，楚澜甚至都察觉不到他有气息吐纳。
过了大约小半炷香的时候，裴况一扫刚刚和蔼慈爱的表情，神情肃穆得吓人，他毕竟是中州第一大宗门的宗主，气场全开时，压迫感十足。
他艰难开口道，“楚澜姑娘，你是说，白老弟他……神魂都不在了？”
楚澜微微点了点头。
“哈哈哈，小丫头，你一定是在逗老夫！是不是白老弟让你这么干的？”
裴况忽然转了面孔，肃穆神情尽褪，反而大笑出声。
边笑还边用浮尘点着楚澜，一脸无奈地转头对庄怀隽道，
“徒儿，你看为师这故友，是不是个怪人？你说他来都来了，也没藏着掖着，被我们发现了还嘴硬，打发这么个小丫头来跟我们开玩笑，哈哈哈哈。
什么神魂寂灭，他也真敢瞎编！这个小丫头一看也是涉世未深，什么瞎话都敢替那老东西说，哈哈哈，怎么可能呢？
神魂就是一个修士的全部，神魂寂灭那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了，别说此生没了，生生世世都没了！
白林仙那个老东西还是个妖族，修了那么多年吃了那么苦，受了那么多磋磨，好不容易有今日之果，怎么可能说舍弃就全部舍弃？！
哈哈哈他真是以为我裴某好糊弄，想打发我走也不找个好一点的借口。”
“师父……”
庄怀隽有些担心地看着裴况，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他师父这样状态，真是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楚澜也察觉了，虽然裴况大笑着，嘴里一直念叨着“白老弟就是爱开玩笑”，“这借口太低劣了怎么可能会有人相信”，
但是实际上，裴况笑意却不达眼底，他虽然哈哈大笑着，但是神情却是僵硬的，带着愤怒、无措与茫然。
楚澜见状有些不忍，她上前两步轻轻按住了裴况拿着浮尘却在颤抖的手，
“裴宗主，晚辈不敢跟你开玩笑。”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白老头儿之前给她的那半截竹笛。
“这是白老头儿留给我的，他说您是他这辈子在上仙界难得遇到的好人，也是这上仙界最懂他，他也能全心全意信赖之人，你与他二人结拜为异姓兄弟，诺言虽重，万不得已他不会辜负，我相信您一定会理解他的决定。”
裴况看着手中那半截竹笛，恍如隔世。
当日那他刚学竹笛，吹得喑哑难听，白林仙一记飞针，就削断了他的竹笛，还嘲笑他在乐器上毫无天赋。
那日种种还在眼前，如今却有人告诉他，白林仙已经一去不返，世上再无了？
裴况将那半截竹笛捏在手中，声音瞬间变得苍老嘶哑，脸上的胡须都在微微颤抖：
“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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