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呢,
他,灵蛇白曦,也不遑多让。
他因她族灭了、他被血咒勾炼成了鬼帝,终究覆水难收、万劫不复。
然,他委实是始料不及,伏怡…
这位神域的源生神明,命悬一线间竟还庇护收得他零碎的残息,再凝练成一枚小小的灵光珠子;
然后就将他一直藏得深深的,以神之躯供给着零碎的他长久地沉睡,以便有朝一日,能够复苏。
却,与此同时,神明也被俘虏了。
就此她同样零碎了,散落成了唯余几缕意念;他也就跟着她一同散落,无忆无智地成了秦佑文、成了北辰羿。
可惜他彼时只是连残魂都算不上的幽灵,散了一丝在夭折了的秦佑文体内,继续病骨支离地活着,时常浑浑噩噩;
至于另外的,被魔发觉了,一点点勾炼出、再与魔融合着锻造出——北辰羿,继而拿去算计神明,诱她心生魔障、一一侵蚀…
难得如今,这一切,还有回圜余地。
“白曦,今送你一程,就此别过了。”
耳畔又听闻神明悠悠远远的话,他猛地抬眸望去,可神明已经化作璀璨星点、一瞬就飞散离开了;
那陡然伸出的手,徒劳落了空。
他抬眸茫然若失地望着,终于明白那无知无觉抗拒与她的情愫了,那是残存的前息自发发起最深痛的警戒,他们之间,早已横着族灭的天堑无涯…
白曦垂眸看向掌心,平静地放下来。渐见山间清风拂过,吹撩起他的衫袍;
他再平静地望向远方,许久,也不久。
忽一阵悉悉索索间,这满是诗情画意的地方,突兀窜出几条半大不小的灵蛇;通体莹润光洁,头部戴着山花编织而成的灿烂花环,缩头缩脑的、还像人类那样好奇地交头接耳起来:
“咦、这…这是人类哎!”
“哦豁?!这就是人类么、”
“……”
白曦虽此时成了人类,但他听得懂;
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当年,他还是灵蛇族长时去教导族内的年轻后辈们、他们却无意间发现并救下一位人类;
也是这样七嘴八舌的声声好奇。
而后,白曦又见着来了一灵蛇,叫原本叽叽喳喳的灵蛇们立马蔫吧了、小声求饶。
原来、这是他们的现任族长,白呈;
化形后是个女孩儿,穿得光鲜亮丽极了,风风火火地赶来,将这几条偷溜出来、还不会完全化形的灵蛇凶巴巴地揪回去。
然后,昂首挺胸地向他走来,竖瞳不善、还昂着鼻孔对他,蛇里蛇气道,“嘶~打哪来的人类、这儿是俺的地盘知道不!再不走就嘶~地吃了你!”
白曦心下好笑,明知是人类还说蛇语,生怕人类听懂了;
不过他这个人类确实听懂了,退开几步后和蔼又欣慰问,“白呈,可知白启?”
白呈登时一个警铃大作,猛地竖瞳一瞪再一个弹跳、嘶嘶地武起了手爪子,“嘶!你什么人!”
接下来,白曦言简意赅地跟她解释一番,她听得半知半解又半信半疑,再一脸骄傲地激昂道,“我们的白启老祖已经飞升了!他还是神兽灵蛇呢!”
后又看着他撇撇嘴,些许嫌弃地嘀咕起来,“反倒是你这、不知从哪就冒出来的老祖宗,混得这么惨啊,都沦落成人了、”
白曦但笑不语,往后就在这开始重新修炼了。
当然了,后面越来越多的后辈,化形的、没化形的都好奇感爆棚地时不时窜过来瞧他,说是头一次见着还活在这里、并混成这样的老祖宗、
于是这日子,几乎天天都是活脱、也和谐的。
……
至于这边,
灵泽已回了自己创下的世界。
然,她足下的布靴刚一落地,一弹指间乾坤悉数被焚寂着,如同决痈溃疽者被撕去了表面的锦绣华服,赤裸裸地露出里头早已腐烂溃脓的百孔千创;
已是,满目疮痍。
那神明她人呢、
——入障了,再次成了诡谲阵中人,被怪诞魔团团围攻、侵蚀着;
呼、呼—
全域内沉寂的时空风沙,咆哮着席卷而成乾坤风暴,过境皆疮痍;希留合剌的大地在逐步轰隆崩塌着、寸寸豕分蛇断……
再现出,曾经生生世世都跨不过的深渊天堑。
最为古怪的乾坤中央,是燃起了业火红莲的遍地鲜血、
眼下,那儿啊、还是一把匽戟;
梵纹三刃枝的,始终无声地插在一地鲜血之上,一派死寂着任由声啸的时光风沙肆意挥刮,触目皆是暮色苍茫之下的荒凉破败、了无生气…
呼、呼——!
喧嚣的风暴与日俱增,次次肆虐横行的暴起暴落间、还酝酿着下一轮轮的时空风暴…
齐齐席卷、围剿了那阵中神明;
她人被镣铐于空中诡谲阵,时常垂首,恍恍惚惚的披头散发,身外饰连青裙缟袂都不如;
魔障的风啸一遍遍地给她整个人染上全然的殷红,干涸的、鲜艳的,都是三千碎忆、万千痴缠里锥心刺骨的疮、
直至,喧嚣挞伐过那深掩于散发下的血肉模糊脸,却见她忽而抬起头、睁开了眼,再次有了清晰明了的面目,瞬消阵中;
——铮!
那把沉寂的匽戟,一举争鸣起,叫遍地的业火红莲焚寂得更厉害。
而神明,正持戟淡漠下;
那么,另一位的,“神明”,它终于也现身了,一步一步死寂,过境皆残破疮痍;
“久违了,你还好么?”
它说说笑笑着,明明已成了她的模样,浑身上下却又一半丰神俊朗、一半冷酷肆虐,感官如此诡谲的割裂。
但就是这般的怪诞不经,让灵泽,淡漠中挥下一戟、便杀绝了它。
这是她的心魔,可她不再畏惧它,那就,它将不堪一击。
不过,哪怕都如此了、它仍在说说笑笑着,被焚寂的躯体,那具曾经被取代覆灭了的神明躯体,渐渐化为了一人;
便是,北辰羿。
也是她初次会悟的人性之弱的根本,成功困扰了她生生世世的痴嗔恋,就算计在了那无限流的三千界里,她成了九璃淓、一直追逐着他,次次皆爱而不得;
当真是,很成功,她彻底疯魔、消亡。
九璃淓便也就,成了“九璃淓”;
是以,世界重新开始了新一轮的玩法,毕竟真正的创世神已消亡,它们再无所顾忌地崩坏所有,好以下界为食祭。
而今,灵泽再次变现出九璃淓的倾城貌,步步走近他、轻轻说着,“吾,是与人间有情,却也,更与苍生有爱。”
话罢,一戟一吻;
匽戟沾染上他鲜艳的血液,他虚脱着倒在她怀中;而她,则是缓缓垂首、亲吻在他的额间,缱绻的眼眸凝望着他、她的情障,彻底被她自己亲手终结。
泠——
终,由着自己的心魔、与当初鬼帝白曦的堕魔幽灵而成的北辰羿,他在她怀中破碎着散去了,归于虚无;
乾坤之中,无边无际的业火红莲,仍在持续焚寂出地狱的浪漫。
于此——嗡!
一瞬间、瞻遐际,如同远古的洪荒在亘久轰鸣;
天边始见落日熔金,八方来客为阆苑瑶台——
这是,神域的众神;
神性之耀中天官为首,或束带矜庄、或倒冠落佩,腾云驾雾间始终不离一派派的鸾姿凤态,方瞳彻视八方、谛分审布着;
终頫视判决下:
[灵泽,生为神域之源生神却未行守、疏忽间堕落错乱三千,进而导致万千因果寂灭;今判,一则雷刑;二则入无间炼狱,历万生万死;过后,三则受谴于酆都大帝,漫漫赎罪。]
“——善,灵泽、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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