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位要离开了的神明;
今下,正敛着神息,来到一村屯里。
村口的木牌坊下,曾经枝叶扶疏的老槐树,早已成了一派暮景,正艰难地苟延残喘着。
素衫的这人,布靴徐徐走过、及踝的裙摆轻轻抚上一抚那裸露在地表的枯死根,就一个呼吸之间,老槐树便换了副模样——枯木逢春。
此刻,为午后时光;
她朴素着,一路不矜不盈、优游自如,田埂乡陌的旁人没注意到她、走往一方的她亦不理会旁人;
只是在她走过、经过的所有地方,深耕细作的人,悄无声息地被裹上、遁入了丝丝缕缕的灵光,他们、她们一直劳作着劳作着还日趋精神饱满、容光焕发的;
但也有些人,是没有的。
而亩亩庄稼则是,日渐呈现出五谷丰登之貌,连带着那根植于中的处处壤土,在反复耕种了多年后忽而再成了膏腴之地。
皆是后话了。
眼下,素衫的这人,驻足停留在一简陋的贫寒屋门口,良久沉默着。
半晌,“姑娘、姑娘?”
一椎髻布衣的半老农妇,正挑着两担物什归家,就见着这位素衣布裙的姣好女子杵在自家门口,便不解、更是迟疑地开口。
灵泽回了神,瞬时间就略低垂着眉眼,揪过衣角紧张地飞快看了对方一眼,期期艾艾道,“呃…我、这位嫂嫂,敢问这儿、可是秦农家?”
农妇见她这样,不解之余,更是有好奇了,“是,姑娘怎的了?欸这…要不要、我们先进去说话。”
说着,淳朴的农妇些许懊恼笑笑,麦色的脸浮现多处皱纹,待人姑娘很是和善。
“嗯那就、麻烦嫂嫂了。”
两人生疏交谈着一道进了门内庭院,灵泽灵识一扫,便知她要寻的人,状况到底如何了。
贫寒人家、家中幺儿,却病榻终生。
想着,她径直对着这位农妇表明自己的“来意”。
农妇林小小一整个惊愣住,招、招婿、招小叔为婿?!
接下来,不仅是对此事太过震惊了,还惊觉对方这等体肤、可能来头不小,她支支吾吾着说不出话来。
见状,灵泽便自行提辞,择日再造访。
她走后,林小小想来想去都坐立难安;等自家汉子带着一双儿女回来了,她连忙喜忧参半地说与他、叫他拿定主意。
“老汉呐、这…”
“婆娘不急,先容我想想。”
这已是同他先父秦山一般无二的黑黝黝大汉,秦佑升,一连闷不吭声地想了几天。
他幺弟…自他们的父母先后去了,他就是长兄如父,接过父母临终的千言万语,成了家中顶梁柱,以及照顾好幺弟。
可是、可是…
病太重、药太贵,拖垮了父母数十年,渐次轮到他…也日渐无力承担了;
他毕竟还有自己的一家老小要养。
想罢,三日后,劳作回来的秦佑升,终是进了一间昏暗的药闷房,初次对着炕上形锁骨立的人,完完全全、原原本本地说了。
病弱苍白的人,皮包骨的一杆儿陷在被褥里,瘦削得厉害,一双眼大得惊人,暗淡的眸子浑浑噩噩的,两瓣惨白又干裂的唇上下嗫嚅着,却没能说出一句话;
后吃力地颤巍伸手,向着兄长、指尖点了点被褥面,而此面下,是他的心口。
秦佑升明白,幺弟这是同意了,反倒是沉默良久,才给他掩掩被子,心下愧疚,“佑文,兄长…明白了。”
秦佑文虚脱笑笑,再无其它。
秦佑升除去沉默些,就又一如曩昔地给他熟练喂食、喂药和擦拭身体。
之后,不出两日,那位姑娘就将再次登门拜访,这次还带上了其他人,以及文书、礼品等,做足了礼数。
秦佑升得了自己婆娘提前知会一声,早就在家里候着,而后咬咬牙,就去宰了只老母鸡待客;他的婆娘儿女也都在,煮水、烹饪着。
甚至于,已是外嫁女的秦佑英,听闻有女不简单、看上了她弟,遂带上自己汉子和一大帮堂兄弟姐妹们过来,添食加菜地为弟弟撑撑场子。
整着弄着场子,秦佑英越发有干劲,那像极了先母苗芬儿白皙清秀的面容,虽不再年少、但仍是于十里八乡稀罕美好的。
她汉子林大就稀罕她稀罕得不行,当年老早就看中她,一直明等暗防的;
终于她到了年纪,林大赶忙催着爹娘来给他提亲、娶她回家做他婆娘嘞!
同时林家也知道秦家实在寒碜,以及,自家女还看上了人家郎,嘿、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真是天大的缘分,那两家就换亲好了!
不费钱财、不做面皮,你家嫁女到我家,我家同样嫁女到你家,这就是乡下贫困人家一贯的谈婚论嫁,换亲。
不过林大可没有,他看中的婆娘那么漂亮,加上他家条件又不差,他还是个打铁匠,可得额外整点好的给他未来婆娘;
然后,秦佑英刚刚同林大订了亲,就被他时不时送鸡送鸭的、说给她补补。
很大程度上,因为林大,秦家过得没那么寒碜了。
回归眼前,一众农家子都傻眼了、
不曾想,对方此次的场面,比他们更是浩浩荡荡的,护卫侍女人人绫罗绸缎,带了满满当当的一大车厢礼来,米粮油醋、良肉果蔬甚至是银钱等等,都有。
他们哪见过这等大场面,免不得诚惶诚恐的。
“农家子莫慌也莫怪,我家女郎,虽说那日行事莽撞了些,但是真心实意地想招你家秦郎君为婿的。”
开口的,是位年迈的嬷嬷,慈祥和蔼。
秦佑升看看这、明晃晃的富贵人家,生怕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腌臜事,不然怎么会这般急地屈尊降贵的…选了他幺弟这…
嬷嬷瞧出对方的不信任与不敢言,遂,摆出文书、借一步说话,“不满农家子,我家女郎…是不能生养的,故而…”
此时屋内就四人,女郎、嬷嬷和乡下夫妻俩;嬷嬷轻抚着自家女郎、没再说下去,定定看向屋内的夫妻俩。
秦佑升和林小小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一下,后由秦佑升迟疑着问,“那嬷嬷,这婚姻一事、向来是父母…”
“哦、农家子,我家女郎的文书上已明写着了,我家唯女郎一主家人。”嬷嬷见对方意有松动了,不禁笑笑,再次明说着。
有了官府文书和孤女身份的加持,农家夫妇松了口气,这婿,招的是赘婿;既来路清明,又是能自己做主的,便当机立断地,让两位男女方,相看相看。
是以,灵泽再次真切地见到那人;
本是神明淡漠一切的心头,仍会为他而悸动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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