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哒、滋喇—!
很不可思议的,那细柔青葱的折柳枝,比得宝剑凛然、钢铁铿锵,一招招、一式式地挞伐迎上,丝毫不落下风;
刺啦——弹指间陡然直续起一擦一擦的爆溅火花,就是双锤与折柳旗鼓相当的对打。
打得菩提子愈加不信邪了,咬咬牙,抡着势如双鼎的金锤又是斜撩架起,轰给对方一顿劈头挂盖打。
—嘭!
可这下好了,他抡出的锤威势有多大,那折柳枝便有多柔,直到卡在一个力量临界点,猛地反弹轰开了金锤。
——借力打力!
这折柳枝也居然可以吸附住对手的力量、蓄力而发。
菩提子被轰得一退,而玄韫尚已飞身挞伐逼至,他下弓连忙顶锤格挡、冲开;
对方又是一个低扫腿,他随之跳跃躲闪;
她便转而腾空高扫腿,他只得后撤下压,云锤蓄力,待对方又凌空前摆腿,直接双锤横扫。
巧了,她竟是直接踏锤而上,顺势腾空翻飞至他身后给一个后摆腿;
他却是被她踏得被迫下砸锤、急急闪身,即欲转身抡锤反击;
可陡然寒锋一凛——
唰—!
折柳枝上羽状脉的锯齿、有如实质,竟增生了数寸、尖锐凛攻瞬间锁喉!
这!
委实是太快、太阴,以及,太煞,这一战局到此,菩提子便是真正的“阵亡”了。
不过,他倒是爽快地收了锤,再无所谓地哂笑恭贺道,“呵呵玄小主好生威武、此番是我败了。”
玄韫尚胜了、反而没什么心思同他戏谑说笑,默默收回折柳枝,微垂的眼中眸色莫名翻涌着,最后归于平淡地望着他,“此乃回擒首、菩提子。”
“可要记住了。”
可要记住了、这一日后真正的…生死杀招。
但对面的人,文武袍、赤发潇,柔和的五官倒是张扬极了,歪歪头松了松脖颈筋骨便是肆意挑眉咧嘴笑,“啧,一听就是阴得很,你怎的钟意上这类了?”
玄韫尚见他不以为然,沉吟片刻,说得玄乎,“或许这并非我所意,而是你命有…触及。”
显然对面那红毛小子丝毫不领情,闻言直扶额连连摆手,“哎哎哎、玄韫尚你我多年不见哈,你如今尽跟我那师叔一个样儿了、老扯这些个的犊子话儿!这本就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呃——唔!”
——泠、
倒是可惜了;
此刻的菩提子,他那话未尽,身上的文武袍忽地急急缩变、万千金丝螺旋增生起来,将他噤了声还缠裹得板板正正的。
菩提子 “……”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即为不妄语戒其一。”
云上,一道极似岁月轻风抚水的平和之声,漫漫而盈至这、已然成了支离破碎的山巅高台中;
天边的远方,一步千里至的佛眼之人,僧袍挂珠、金红袈裟,向着鹤氅那人轻轻悯笑起、立掌微躬,“今又让玄居士见笑了。”
“并未、无尘大师。”玄韫尚颔首笑笑,也单手作立掌回了一礼。
至于菩提子;
只见这位神似弥勒菩萨一般的无尘大师,手中南红玛瑙的念珠仅是捻过了三颗,前者便在他笑眯眯的眼神中重新化成了一枚火珠,乖乖悬停在原地。
同时,此方顶峰高台,缓缓自发重塑着创造起,不过半顷便已完好无损。
“今贫僧,观一切音声,如风过树。”
无尘这才重新笑望着玄韫尚,一连道,“居士,缘是无极来。”
无极,释道会曰,天地万物之本、元神来源,即无极神界。其所蕴含着无限可能和混沌之态,可作为万物产生和回归之根、之源。
而无尘之意,是四大皆空;“空”,便是无极之境,但绝非无我之境。
玄韫尚…
嵚倒也面色如常,毕竟从头到尾都知晓对方早已到来了许久。这一战,不仅是她要打、他想打,还有对方,禅宗在以战洞悉。
盖因,当年壅洲诸侯玄王之女玄韫尚,甫一降生,便是天地万象判定的杀性之人;杀性之大,足以与始母神女娲并论相悖,本为留不得。
是一众长岐中的禅宗,保下了她。
而此后,禅宗却是因此折损了一代高僧,也即,无凡。
这其中,便有了其座下受慧灵化而出的菩提子早年为何会次次同她大要搏死之故。
他桀骜不驯、肆意妄为,似乎全然成了无凡的对立面;后来却一根筋地是非对错、恩怨分明,曾数次极其想要杀了玄韫尚。
因在,是玄韫尚杀了无凡。
就在那年的壅洲政变、韶霄覆灭里。
那里,有太多太多的人能左右她、影响她,以及,她默默遥首望归之人。
…却不过末者,早已是一朝逝去。
那位王女,避不过这、被激发所有,天生杀者还是真正意义上诞生了,一己之力,顷刻间便颠覆了那一丑陋又骨寒的王侯歧道,哪怕那本是她的落叶归根之地。
可她几近杀彻、灭绝;
反过来,却是再无人能杀得了她,包括她自己…
那年那日那女君,孤身只影遍迹痕、屠刀之下魂无数;血衣残肢上,殷漫尸山巅,淡漠中,她终究成不了无我之境。
最后也不过是,甘愿自囚于禅宗罢了、
嵚浅浅笑起,“万象自然、宗法自在,无之极、极之无,各有耳目观、凭心论。”
无尘便是笑笑点头,也不再多言,再一礼别即是带着那枚火珠离开了。
嵚原地目送二者,尽管对方一步便人影瞬无。
渐渐的,她垂眸唤出了那根螺纹旋体的青玉法杖,于掌心中静观,进而唇角微勾。
真的,是很荒谬。
可偏偏,确确实实是这位天生的杀者,成就了前后唯二的无极之境。
于此世间,前后唯二。
也经此,曾经的王女玄韫尚,成了宗师嵚;而这里的“嵚”…
她眼眸微抬、稍见欣赏;
名意如字,“山”压了一头;非在于自身力所不及,而是,怪诞早已来临;篡改,早有大多。待自身悟到、欲救,为时已晚、无能为力。
如同绝对与相对,一个会是客观而无限,一个会是主观而有限,再渗入彼此能力之论,全然不可同日而语。
难得窥见了一人,另一个无极之境者…或许是更为上境者;以及这份杀性,或许于冥而言,最是适配不过。
所以便做了些事,不知世之真真假假,但于玄韫尚于宗师嵚,前后不同矣。
…今也是,皆被时光风霜掩盖过了。
唯见风中的那人衣袍猎猎,一手持起法杖、便于山巅高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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