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老师……你怎么哭了？”琴依偎在爱丽丝的怀里，他才十岁，但心智方面在很早的时候就被迫成熟，却在自己老师面前他很愿意展示自己柔弱的一面。
或许是因为爱丽丝从来都没笑话过他，又或许爱丽丝是把他当人看待的。
琴知道，爱丽丝要走了，虽然很难受，但难受到快崩溃的时候，药物魔法作用下又重归冷静。
“琴……”爱丽丝这几年唯一难得自在的时光就是和琴待一起的时光，但这样的时光即将结束了。
“莱曼那家伙是坏人吧。”就连几乎与外界隔绝的琴都知道莱曼这家伙的臭名昭着，当然他是从研究人员之间偶然间交谈中得知的。
“嗯……”爱丽丝没有否认。
“爱丽丝老师，我们……”琴心痉挛了一下，刚才涌现的情感再一次被药物压制。
然后很快遗忘了什么。
在那一刻他瞬间遗忘了自己究竟想说什么，多年后他回忆起这件事情，大概是在想说，我们一起死吧，我们一起逃到死后的世界。
“琴，直到现在我才彻底理解你。”爱丽丝自嘲道，“在那之前，我只是自作聪明罢了。”
琴听不懂爱丽丝究竟在说什么。
直到长大以后也没懂。
结果没有任何改变，爱丽丝走了。离开了这个实验室。
那是琴最后一次看见活着的爱丽丝。在贝阿朵莉切，也许这样的生离死别，仅仅是碎片中的一角，根本不值得留恋。
……
“琴，你这样活着不屈辱吗？”
“琴，想想看你的名字，不屈辱吗？”
“你不想救救你的老师吗？那可是你唯一的同伴呀？”
“她会死的，死得很惨。那会是一场悲剧。哈哈哈哈哈哈~~~”
自爱丽丝老师离开，琴就经常做噩梦，或许是和爱丽丝离开有关，又或者是因为研究人员对他的实验更加残暴了。
事实是他每每入睡都会重复做这样的梦。梦里有另外一个他，不断歇斯底里呐喊自己的不幸，怂恿自己控诉这个世界。
“想想看吧，你是一个多么懦弱的人，懦弱到谁都欺负你。”
“想想看吧，你在孤儿院里那些高贵的魔女是怎么对待你的，那赐给狗的饭食，而你又是如何反抗的？光是心里怒喊一声‘我才不要魔女的施舍’，然后乖乖舔起来，真是滑稽到让人笑不出来。”
“想想看吧，你唯一同伴正在饱受煎熬，而你，只能在这，想死都死不了。琴，你可真是一个悲剧，哦，悲剧都无法形容你的一生。”
恶魔。琴在之后想明白了自己在和谁对话，那不是自己，而是以人理智为食的恶魔，它们时常入侵人的梦境来更好奴役对方。
“接受我，暴怒吧——用你的拳头，击碎这个世界，让整个世界为你的不幸埋葬。”
本来每晚梦见恶魔的攻心是没啥效果的，但有那么一天，注射镇静剂的品质也许没达标，年幼的琴的心理成功被恶魔煽动起来了。
“来，我们一起来玩个游戏，做个小小的交易，去杀光他们。”来自深渊的低语嘀咕道。
琴在睡梦中睁开了双眼，瞳孔惨红色的光芒绽开就宛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来人间索命。
琴在那一刻自然而然学会了魔法，那来自深渊恶魔的魔法。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学会魔法的，只要将理智抛开——力量就会源源不断而来。那份恐怖强大的力量让他感觉自己不再是自己。
恶魔的魔法额外强烈，琴感到自己真得能支配整个世界。
烈火开始焚遍整个实验室，研究人员慌不择路地逃跑，而琴真正意义上重回人间，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爱丽丝老师……”琴心中别无他念，或许是恶魔的指引——它们性格就是这么恶劣，喜欢玩弄人心，恶魔故意让琴知道爱丽丝所在地，也就是莱曼家族的位置。
琴在高空中超速飞行，宛如天空中血红的流星硬生生地砸向莱曼家族的独栋。
他从来没有这么想毁灭这个世界，这都是这个世界欠他的，他想杀遍这个世界的任何人。但这一些想法在看到爱丽丝尸体的那一瞬间，他所有暴怒冷却了。
爱丽丝自杀了……
他亲眼看到爱丽丝吊死在房梁上，而莱曼家族的人叽叽喳喳大笑着，嘲笑爱丽丝是多么不懂趣味的女人。他们围在爱丽丝身边，就好像在讨论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
在那之后，所有刚刚冷却的怒火在顷刻间爆发，莱曼家族的人，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是地狱，惨烈的大火焚遍了整个建筑，而事后证明无人生还。
雪卫派来的人调查似乎也陷入了死局，现场只有莱曼家族的人的焦炭，缺少凶手的尸体以及缺少了——爱丽丝的尸体。
每一个目击者都认为那是恶魔袭击，那血红色的凶光，那么不祥，显然不是魔法师能制造出来的。莱曼家族的覆灭，最终也被雪卫定性为了恶魔袭击。
……
“爱丽丝老师，你和我约定好的，没想到还是你先毁约了。”琴将彼岸花放在他刚搭起小墓前，这里距离贝阿朵莉切已经有了相当远的距离，虽然还是风雪弥漫，但葬在这里，爱丽丝不会回忆起过去生活的不快乐。
琴依稀记得自己几次寻死爱丽丝对自己说的话。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路，在你找到真正的路的时候，不要主动寻死好吗？”爱丽丝语重心长道。事后她才觉得自己当初是多么自以为是，并对说出这句话的自己感到后悔。
“什么叫真正的路呢？”
“那就要你自己判断了，别人判断不了呢。假如你觉得已经活够了，差不多了，人生就应该是这样的话，痛痛快快地离开吧。”爱丽丝给出了定义。
“明明说好的呢，明明我这么多次想死你都不帮我，现在你先死了呢。”琴呆坐在爱丽丝的墓前，“真是个坏女人。自私自利，轻易取得了我得不到的东西。”
“我不是你这样不信守承诺的人，我不会主动自杀的。”琴撇撇嘴角，“在这人间，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爱丽丝老师。”
“你老是跟我说，外面世界应该不是贝阿朵莉切这样的，其实你自己都没出去过吧。这里很安静，大概是不会有人打扰的。而我，我想替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你还是老样子呢……比我还不善言辞。哭得不比我少。”
“大概，你已经说累了吧。”
“如果我们还能见面，就换我说吧。保重，爱丽丝老师……”
琴俯胸静静守候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离开了。
从此，这里再也没有人经过，只有风雪下刻着扭扭歪歪的爱丽丝的字眼的小墓牌，以及在墓旁边，
孤零零的血红色的象征坚强与死亡的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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