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败如山崩。
尹化平亲眼看着自己的左翼这么短时间溃败，彻底惊呆了。
世人都说，明军输就输在骑兵，可是看着眼中如龙的明军骑兵，这哪里差嘛!
崇祯九年，作为勤王之师，他也是亲自领兵和建奴交过阵，他认为明军骑兵的战斗力，比建奴还要强大很多。
迅速击溃了左翼之后，明军骑兵并没打算给溃散的左翼喘息的机会，两营骑兵一拥而上，压着溃散的左翼后面追击，收割人头。
任凭尹化平喊破了嗓门，也制止不了左翼逃亡的脚步。
尹华平索性弃卒保车，干脆放弃了这群吓破胆的败兵，趁着明军骑兵追击左翼的宝贵时间，匆忙列阵，迎接即将到来的明军主力的冲击。
尹化平刚刚列完阵，还来不及喘息一口气，明军主力大军就已经来到了眼前。
明军摆着整齐的队列，踏着整齐的步伐，缓慢地向他们接近。
尹化平高举一只手，静待明军进入弓箭射程之后，即令全军放箭。
高丽人作战有一个优点，他们善射，射箭在高丽文化中的地位亘久不衰。
可是让尹化平震惊的是，明军明明还在移动的大阵，偏偏在离自己弓箭射程时停下。
正在尹化平骂骂咧咧，不知道明军又要甩什么花样时，走在前方的明军步兵，随即如潮的向两边退去，露出一长排黑乎乎的洞口给他们。
“火炮！”
“是！火炮！”
“命令全军速速发起进攻！”
马上的尹化平，见到了那一长排黑乎乎的洞口时，惊吓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他实在想不到明白，明军在翻越太白山脉时，是怎么将沉重的火炮一并带着运进来的。
尹化平的命令还未下完，明军阵中硝烟弥漫，响起一连串惊雷声。
高丽人也在几乎在这个时候，不遗余地的发起了全军攻击。
“列阵，迎敌！”
尹化平的应对方式非常奏效，以至于明军火炮只发射了一发，还来及装填第二发，而如潮水般的高丽人已经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
小兵韩沧澜正在前排的队伍之中，听到了军官们的命令后，跟在队伍，像往常训练场上训练了千百次的动作配合一样，有条不紊的随着军官们的指示再次回到原来的位置。
火炮就在他们的附近，炮兵正在紧张的转移火炮。
“火枪兵准备，预备迎敌！”
站在第一批的全是老兵，韩沧澜等新兵皆站在队中。
“射击！”
随着高丽人越来越近，第一排枪声响起，冲在最前排的高丽人犹如割麦子一般成片的倒下。
坐在马上的尹华平看着自己的人成片倒下，再次惊呆了。
火枪自壬辰倭乱时，高丽人就从倭人那里学到了东亚最新技术，一直认为自己装备的火器并不落后。
可是从头到尾看了一次明军射击之后，尹华平才知道自己手中的火枪早已是明日黄花。
明军的火枪不仅精度犹高，射程也更远，第一次齐射的时候，高丽人就像是活靶子一样。
手持火枪的高丽人，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明军的子弹射向自己，而无法反击，因为他们火枪的射程根本不够。
最让他震惊的是，明军火枪不用火绳，犹如有自来之火一般，随击随射，这意味着以后雨水天气，不再有火绳打湿困扰，夜间作战，不再因为火绳的火星提前暴露自己。
尹华平整个人都麻了。
韩沧澜在队列之中，透过队列的空隙，自然也看到了刚才精彩的一幕，不过虽然高丽人的火绳枪打不到阵中来。
可是高丽人还有一种不可被忽视武器，那就是弓箭，高丽人善射。
高丽人发射的箭雨，还是给明军带了一些伤亡，但明军将士人人着甲，躯体部分都有很好的保护，远距离射来的高丽箭矢，很难伤及明军的要害。
看着前排一个受箭伤的老兵，半身是血的从自己旁边走过，见到鲜血的韩沧澜还是触动了一下。
都是吃五谷杂粮的凡夫俗子，若说第一次上战场不害怕，那完全就是扯淡。
一股恐惧之意，从韩沧澜心中油然而生，韩沧澜竟默默地在心中祈神拜佛起来，希望高丽的箭雨和子弹不会射在自己身上。
站在第四排的他听从指示，机械般的执行每一个动作，很快两轮射击之后，他就站在了最前排了。
端起枪口的那一刻，他机械般的瞄准了对面的一个高丽人，距离之近，韩沧澜能够清晰的看清他得五官。
对面的士兵和他年纪相仿，和他一样满脸的稚气尚未脱去，年轻的高丽兵，在奔跑之中，同样端起了手中的火绳枪瞄准了自己。
“放！”
一声令下，韩沧澜闭上了眼睛，机械的扣动了扳机。
等他睁开眼时，对面的年轻的高丽兵已经倒下。
以现在滑膛火枪感人的精度，韩沧澜并不能确定这人是不是他杀的。
但他认为他得死，和他永远也脱不了干系。
第一次杀人，韩沧澜哽咽了一下，眼睛随即湿润。
他始终忘不了自己闭眼前，和他两人对视的那一眼，一般的年纪，他得眼眸同样清澈如水，望向自己时并无怨恨，反而满是无奈。
完成射击之后，在军官的指令中，韩沧澜机械的离开了前排的射击位，回到了最后方。
可是被他杀死的高丽兵身影，一直萦绕在他得脑海中，让他久久不能忘怀，如此瘦弱，衣衫褴褛的他，和自己一样刚刚成年，本有一个美好让人遐想的未来，就这样被自己一枪杀了。
是自己杀了他，或许他和自己一样，家中也有一个多病的母亲，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他也是家中唯一的顶梁柱。
就这样被自己杀了！
就这样被自己杀了！
韩沧澜不停的抿心自问，眼睛湿润，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他自责，他懊悔，他悔恨！
“啪！”
就在自己痛苦不堪，胡思乱想之际，一个沉重的耳光，重重的敲打在他得头盔上。
“他娘的，你不要命了啊！你一竿枪管一次装几发子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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