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与赵休相见后，贺直流便褪去了病入膏肓之态。数日之间，他的身体恢复速度惊人。
经医生诊断，贺直流体内各项器官完好无损，不见丝毫损伤痕迹。
仿佛重获了一副全新的身体。
然而，他的神志似是受到了损伤，整日懵懵懂懂，仿若痴傻之人。
好在管家王正清不辞辛劳，一连数日都悉心照料。
赵休这几日也一直守在父亲身旁，一日三餐皆亲手侍奉，甚至夜里也在这三层小楼中歇宿。
王正清用餐布轻轻拭去贺直流嘴角溢出的汁水，又细致地整理他的鬓角，眼中满是哀思。
“公子，真是辛苦您了。”
管家望着贺直流，心中满是哀伤，这个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公子，似乎真的忘掉了过去的一切。
而且，他的饮食习惯也发生了很大变化。以往，贺直流饮食清淡，食量不大，可如今却唯独偏爱甜食。
这具身躯除了脸，还有什么是一样？
赵休见管家满面忧愁，便适时开口安慰：“迦楼罗已死，这世上再无任何人能够威胁到父亲，王叔无需再忧心戒备。”
贺直流听着他们的谈话，抬起眼看向赵休，目光略显呆滞。
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可发出的却只是几声含糊不清的“啊啊”声。
赵休握住父亲的手，这双手，曾经瘦弱而病态，经过这几日的调养滋补，如今已多了几分生气。
赵休相信用不了多久，贺直流便能摆脱这副依靠轮椅行动的身躯。
“王叔，您猜得没错，这具身躯已然不再是父亲原本的那具 。毕竟那具躯壳早已油尽灯枯，无法再维系生命。”
赵休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安抚着情绪稍显躁动的贺直流。
此刻的贺直流，就像个不安分的孩子，与从前那副沉稳睿智的模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确实是不像他了。”
王正清望着眼前的贺直流，心中满是迷茫，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焕然一新的贺直流。
即便如赵休所言，他可以重生，但眼前这具身躯是两个灵魂合二为一，可他还会是那个自幼与自己相伴成长的伙伴吗？
赵休自然明白王正清心中的顾虑，他用轻柔的语气安慰道：“王叔，您不必担忧。”
“这具躯壳的原主人，因幼时疾病，多年来一直在医院的维生系统下存活，可以说他活了20年的时间一直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
“倘若我是赵休与贺凤鸣两个意识融合的产物，那么在他的体内，实则只会孕育出父亲一人的意识。”
赵休取出一份资料，这上面正是这具躯体的由来。
王正清看着纸上罗列的数据，一分一毫都写的很详细，他仔细看完后心中也算松了一口气。
赵休开口“这具躯壳是父亲清醒时自己选定的，素材在5岁时，因为意外失去意识，他的家人照顾了他15年。”
“可这份坚持，亦是一份煎熬，父亲取走他，也算是让这个家庭可以解脱。”
“五岁的孩子经过15年的昏迷，基本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意识和自我，父亲的意识在这具躯体里重新复苏，不会受到任何干扰。”
“他要比我纯粹。”赵休说罢，推着轮椅，与王正清一道，将贺直流送至二楼的壁炉房。
贺直流缓缓进入梦乡，赵休与王正清站在壁炉旁的躺椅边，目光仍落在贺直流身上。
“正清叔，父亲的身体很快便能恢复至常人状态，折磨他多年的病痛已然被抛却。到那时，他便会和从前一模一样 。”
赵休语气像是在描绘一幅美好的未来画卷。
赵休为自己、王管家和贺直流规划了最好的结局。
而想要长久维系这份美好，就必须为彼此营造安稳的环境。这既是投桃报李的感恩，也是他们内心深处最渴望的归宿。
《孙子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赵休融合了自身与贺凤鸣的意识，如今的他，不光精于算计，更懂得：在许多时候，堂堂正正的手段远比算计更为有效。
或许阴谋诡计的极致，恰恰是正大光明。
曾经的孤儿已然蜕变，他超脱了小聪明的范畴，迈向充满智慧的境界。
经历赵休的种种安排，王管家的生活迎来了新的希望，他应该知道当下的珍贵。
远离任何危险之事，远离一切阴谋算计，一门心思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美好，是他当下的渴望。
比绝望更强大的力量是希望，赵休给了王正清希望。
赵休单膝跪地，凝视着熟睡的父亲，手轻轻则摩挲着地板上那行刻字。
这正是贺直流临终前指的划痕——【你必须是它！】
从划痕的新旧程度判断，这句话是贺直流在很早之前刻下的。不难推测，他是想借此提醒自己，亦或是提醒儿子贺凤鸣。
能让一位父亲在生命尽头仍念念不忘，定是极为重要之事。
赵休虽已解决了迦楼罗，但这行刻字始终如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或许，重燃生活希望的王管家知晓其中隐情？
王正清见赵休的举动，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如今赵休已掌控整个衫县，贺凤鸣想要翻身，谈何容易。况且，赵休并未下达任何追杀贺凤鸣的命令。
王正清望向沉睡的贺直流，内心五味杂陈，但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走到墙边的壁画前，打开了一处暗格。里面放着一个暗香木制成的盒子，他将盒子递给赵休。
赵休接过，微微点头：“王叔，往后父亲能依靠的，便只有你我了。”
“若凤鸣愿意，随时都能回家。”
王正清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没有言语。
眼前的赵休太过优秀，优秀得让人害怕，很难想象，他不过是个年仅18岁的少年。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年轻人的事，就交由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赵休轻轻合上房门，手持木盒，朝小楼外走去。
盒子由暗香木制成，这种木头十分珍贵，它的香气不但清新淡雅，而且可以驱散虫蠡。
古人都会将不易保存的书籍藏在这里面，在圣夏，这种木头素有“一刻暗香十重金”的说法。
木盒上是淡淡的褐色，木纹仿若云雾，缭绕蜿蜒，恰似天边翻涌的云涛。
这和灰雾世界的图案倒是很相似
赵休打开铜扣，盒中静静躺着一枚勋章——龙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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