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村委会时，马主任站在门口朝他们招手：“小江！小顾！来来来，正等着你们呢！”
江桃擦了把脸上的汗：“马主任，有事啊？”
“有事，天大的事！”马主任笑呵呵地说，“看你们累了一天，我让食堂准备了点饭菜，吃了再回家。”
顾有为刚要推辞，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响了一声，惹得大家都笑了。马主任不由分说地拉着玉树和盼儿往屋里走：“孩子们都饿坏了吧？今天炖了鸡汤！”
村委会的食堂里摆着一张红漆斑驳的圆桌，上面放着四菜一汤：一大碗金黄的炖鸡汤，一条红烧鲫鱼，一盘青椒炒鸡蛋，还有清炒空心菜和紫菜蛋花汤。简单却香气扑鼻的家常菜让累了一天的江桃一家眼睛都直了。
“这……这太破费了。”顾有为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
马主任给每人盛了碗米饭：“客气啥？你们开荒种树是为村里做榜样呢！知道你们是城里的大老板，也没啥好菜，吃吃吃，别客气！！！”
他特意给孩子们碗里夹了鸡腿，“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饿极了的一家人不再客气，埋头吃了起来。鸡汤鲜香，鱼肉嫩得几乎要在嘴里化开。
干了一整天的重体力活，江桃连吃了两碗米饭，才缓过劲来，注意到马主任一直笑呵呵地看着他们。
“马主任，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江桃放下碗筷，敏锐地问道。
马主任摸了摸光亮的脑门：“嘿，还真瞒不过你。”
他喝了口茶，“是这样，村里东头那片池塘，老张头年纪大了不包了，我在想……”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江桃，“你们要不要一起包下来？”
“池塘？”顾有为筷子停在半空。
“对，就是挨着淀山湖引水的那片，有二十亩左右。”马主任比划着，“养鱼养虾都行，现在城里人不是流行钓鱼吗？可以搞个垂钓项目。”
江桃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立刻想到了更多可能：“鱼塘可以和果园联动！客人摘完水果，还能钓鱼，钓上来的鱼我们农家乐给加工……”她激动地抓住顾有为的手臂，“有为，咱们的农家乐就能提供全套体验了！”
顾有为眉头微皱：“可是，树苗钱已经花了不少，再包鱼塘……”
“钱的事别担心，”马主任插话，“信用社现在有小额创业贷款，利息低得很。你们要是真想干，我明天就带你们去办手续。”
兰雪小声问：“爸，鱼塘是不是能养鸭子？”
江桃看着顾有为犹豫的表情，轻轻握住他的手：“有为，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你想，鱼塘前期投入不大，鱼苗便宜，而且……”她压低声音，“我现在有钱着呢，不用担心。”
她食指和中指搓了搓，笑的像一只偷油的小老鼠。
顾有为看着江桃闪亮的眼睛，又看看孩子们期待的表情，终于叹了口气，嘴角却扬了起来：“你呀。”
他转向马主任，“承包费怎么算？”
马主任一拍大腿：“跟果园一样。不过鱼塘得你们自己清淤，好些年没彻底清理了。”
“清淤没问题，”江桃立刻说，“村里不是有抽水机吗？借我们用两天就行。”
饭桌上气氛热烈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鱼塘的规划。马主任又端出一盘花生米和半瓶白酒，跟顾有为小酌起来。
“小江啊，”马主任抿了口酒，脸色微红，“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支持你们吗？”不等回答，他自顾自地说下去，“因为你们敢想敢干！现在政策好了，就需要你们这样的带头人。”
江桃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马主任，我们就是想过上好日子……”
“对喽！”马主任重重放下酒杯，“老百姓想过好日子，国家想让老百姓过好日子，这不就对上号了吗？”
他打了个酒嗝，“你们好好干！”
回家的路上，夜色已深。顾兰雪趴在父亲背上睡着了，另外两个孩子走在前面。江桃推着自行车，车把上挂着马主任硬塞给他们的一网兜苹果。
“有为，你怪我太冲动吗？”江桃小声问。
顾有为腾出一只手搂住江桃的肩膀：“怪你什么？你说的对，鱼塘和果园确实能互相带动。”他顿了顿，“我就是怕你太累……”
江桃靠向顾有为，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汗水和酒气的味道，莫名安心：“累点怕啥？趁着年轻多干点，老了才不后悔。”
月光洒在乡间小路上，照亮了一家人回家的身影。
第二天一早，江桃就换上了的确良的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用红头绳扎了个利落的马尾。她把所有证件——承包合同、身份证、户口本——整整齐齐地装在一个塑料文件袋里。
“真不用我陪你去？”顾有为蹲在门口，抬头问道。
江桃摇摇头：“不用，你们都忙，孩子们也快开学了，贷款的事我能搞定。”她拍了拍文件袋，“马主任说了，现在政策支持创业，贷款很容易的。”
信用社是一栋崭新的三层小楼。
江桃推开玻璃门，直接走了进去。
大厅里冷冷清清，只有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在柜台后面打算盘。听到门响，他头也不抬地说：“取款往左，存款往右。”
“同志，我是来贷款的。”江桃走到柜台前，声音响亮。
年轻人这才抬起头，上下打量了江桃一番，江桃的穿戴不错，她本人也算小有名气，那年轻人笑容就真诚了不少：“贷多少？干什么用？”
“五万。”江桃赶紧从文件袋里拿出承包合同，“我们承包了村里的荒山和鱼塘，想买鱼苗和果树肥料……”
“有抵押吗？”年轻人打断她，伸出手，“房产证或者存折。”
江桃一愣：“抵押？我们……我们刚买了房子，房产证还没办下来……”她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补充，“但是我们有五十亩山地和二十亩鱼塘的承包合同！”
年轻人——柜台上的工牌显示他叫李建国——皱了皱眉：“承包合同不能当抵押。“他推了推眼镜，“或者你有担保人吗？”
江桃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她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上哪里找担保人啊？
李建国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件推过来：“先填申请表吧。不过说清楚，没有抵押或担保，批下来的可能性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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