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统郑文沉吟了一会，他是荥阳郑氏留下势力的代表。他的部队基本以郑氏子弟和姻亲为军官，佃户为士兵，还有一些是收编的流民和溃兵。
如果从现代眼光来看，这种组织形式的军队战斗力必然不强，因为任人唯亲，有本事的外人难出头。
但在古代，恰恰相反。这种宗族势力的私兵性质的军队，比正儿八经的官军，更团结也更能打，如果装备一样，往往能够碾压官军。
有句老话叫：“窝狗子，狼也怕。”一个村里的狗如果是都是一个老母狗生的，狼群就不敢过去。因为都是一窝狗，兄弟姊妹，遇事真上。
当然也有好听的说法：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种宗亲会军队后来摧枯拉朽击败了南宋的军队。后世的湘军就是这种宗亲会的军队的升级版，同乡会军队。
这种军队一度横扫了整个中国，成为主流军事组织形式，直到被一个股票经纪人搞的校友会军队打败。后来校友会军队被一个小学教师创建的同志型军队碾压。
当然前三种军队成分并不绝对，只是哪一种占优势。郑家这支宗亲会军队，跟刘萼的宗亲会军队差不多，只不过骑兵不如刘家军多，战斗力差些。
不过在当时不论金国还是南宋，郑家军都是当地很能打的一支势力。但郑文听辛弃疾说他来解决讹里也和完颜光英，也实在不敢相信。
辛弃疾名声很大，还有一剑平罗山的传说。就算是真的，罗山的守军不过几百人，而且都是什么兵？哪能跟讹里也的数万女真精锐相比？
但他又不敢拿辛弃疾当成大忽悠，青兕的名气在那里，他背后还有高全和王有志八十万大军。只要能让抗金军进了汴梁，那就大局已定。
辛弃疾真把讹里也和完颜光英都解决了，当然最好。不能解决，那也不是他郑文的责任。于是他就点头说：“如此甚好，辛先生需要什么，末将能做到的，一定尽力。”
辛弃疾说：“烦请郑帅给我一份皇城的地图，其他的就不用了。”这个好说，女真大军没来之前，大半个汴梁都是郑文控制的。
他虽然不敢住到皇城去，但地图还是有的。毕竟作为汴梁守将，他也要考虑如果被攻城，退到皇城应该如何据守。
辛弃疾拿了地图，离开都统衙门，消失在人流中。过了一会出现在皇城附近的一个小巷的寻常宅院里。
一个货郎打扮的手下报告说：“郑文并没有派人跟踪，周围也没有女真人的探子。城里女真人都收拾行李，准备逃走了。现在皇城的守军大多调往外城城墙。
讹里也和完颜光英倒是都住在皇城内，而且住的不远。最近有人窥探皇城，好像是完颜亮余党。讹里也加派了人手，并命令如果情况危急，就直接把光英杀了。”
辛弃疾夸奖了一句，然后拿出皇城地图来跟他们一起研究。有长期潜伏在周围的暗桩证明，这幅地图真实可靠，而且非常详细。
暗桩又说：“属下还联络了一些汴梁的老乡，其中还有皇城里的杂役，都盼着王师打回来，想着岳元帅，愿意出力。”
辛弃疾说：“做得不错。整个汴梁的关键是讹里也，我们进去后，先杀了他。然后再抓完颜光英。
光英活的才有用。为防他自尽，我们要冒充是完颜亮余党，管光英叫皇上，客气点。为了天下百姓，跪一下也没什么。今天先准备，明天晚上行动。”
皇城殿前司衙署，讹里也在书房走来走去，有点焦躁。他本来接到耶律元宜的命令，要杀完颜光英，然后一起去投靠完颜雍。
但郑文劝他说耶律元宜不过是契丹人，官品也与讹里也相当，凭什么下命令过来？如果听了命令杀了光英，岂不是就承认自己是耶律元宜的下属？现在契丹人在北边叛乱，新皇帝最烦的就是契丹人。
而且杀皇储，这个名声太差，会让完颜雍也觉得膈应。直接把光英献给完颜雍，不是功劳更大？
讹里也觉得有道理，杀主子的奴才，他也不敢信任。完颜亮那么信任他，把太子托付给他，结果完颜亮一死，他就把太子杀了。虽然是帮了完颜雍的大忙，但总归让人不敢重用。
后来听说耶律元宜还剩了一两万兵，自己好歹加上汉军，一共十万人马，幸亏没听他的。讹里也已经派人用流星快马送信到中都，对完颜雍表示效忠了。趁着手里有筹码，先占个坑再说。
这一段时间局势变化太快，本来他被完颜亮留下来保卫太子，日后太子继位后，他肯定会封王拜相。
但完颜亮竟然兵败身死，他赶紧卖了太子，多半也能高官厚禄，但以后要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怕是没指望了。想到这里，他不禁仰天长叹。唉，都是命啊。
陀满家是跟随阿骨打起兵的，陀满氏文官武将都有不少。本来自己是陀满家混得最好的，以后怕是家族一起聚会，都要坐冷板凳了。以前争着向自己讨好献媚的族人，以后怕是要给他白眼看了。
最近有不少完颜亮余党想把完颜光英救出去，立为皇帝。甚至原来紫绒硬军的都统纥石策还派人来劝说自己，就在汴梁拥立完颜光英称帝，说什么名正言顺，天下归心。
这些人还有脑子吗？完颜亮天天杀人，名声早就臭了。什么名正言顺，完颜亮就是政变上台，名不正言不顺。要是完颜雍不成气候，自己早就拥立光英了，还用他们来劝？
没背叛完颜亮的部队，加起来还没有二十万，连宋军都打不过，还敢面临完颜雍和南宋的混合双打？
纥石策跟着完颜亮当了十几年侍卫，害怕完颜雍清算他。自己手上总共才不到五千兵，就想拉着自己一起。自己有那么傻吗？
汴梁附近局势太复杂了。高全的抗金军正火速赶来，一路上望风而降。还有耿京的天平军也在往这边赶。
再远还有耶律元宜他们一伙的叛军，大磬的部队也不远。还有一些汉人地方豪强武装。乱七八糟几十万人，都盯着汴梁的钱粮和完颜光英。
还是早早撤到中都去，才没这么多烦心事。还是先找个宫女解解压吧，不然人非发疯不可。他正想带人去挑个宫女，忽然有人来报：“启禀少师，都统郑文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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