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风波的后果，后知后觉地传入宫中。
贤妃凝眉叹气，抚着手边刺绣未完成的凤凰锦帕，低声自语。
“这次又有多少嫉恨在背后对着容珩指指点点啊。”
“母妃又何必担心那些没用的事，不在其位，自然说什么都有理。”
容珩持杯轻酌一口，在灯下眉目淡然，“不过这些人当真小觑我太久了。”
姜茯谣轻靠在他身旁，声音柔中带刺：“云家眼下虽气急败坏，想必今晚的饭食也不痛快，但还不至于动手吧？”
容珩伸手抚了抚她的鬓发，低声一笑，语含深意：“本王料他们还未彻底死心，很快就有戏可看了。”
他的语调虽轻，却带着强烈的掌控意味，让人不自觉被说服。姜茯谣随手拨弄着他衣领的凤纹缝线，弯眸冷笑：“那不急，先让他们自己搬起石头，如何？”
姜茯谣一早便被邀请去了女学。这原本是一些世家小姐们聚会问学的地方，自是玉色生香、人语呢喃。
然而这日她一入院门，便敏锐地觉察到气氛有些异样。
平日对她热情唤“姜姐姐”“摄政王妃”的小姐们，此刻行礼时都眼神闪烁，似乎有话要说却终究压了下来，眉宇间透着一丝不安。
姜茯谣神色不动，带着芸儿缓步走至正厅，轻轻从容地坐下。
随着女学女师一番寒暄俗套的问候，授课正式开始。
今日的课程是女红。那些养尊处优的小姐们原本该聚精会神地刺绣，可眼下却仿佛连针线都拿不稳，时不时偏头互相交换眼神，有的甚至手一滑刺破了指尖，又偷偷咬唇忍痛不敢出声。
姜茯谣瞧得分明，心中已有几分了然。
她没有立刻点破，而是垂眸细细赏了片刻身前那绣好的莲纹，一点一滴描过每根针脚，随后抬眸朝那群低头的小姐道：“今日这天气倒是甚好，女师教得也用心，不如午间我们到花园中歇歇脚，闲谈片刻？”
她语调淡雅，笑意轻缓，却偏偏有一股不容人拒绝的威仪。
几位惴惴不安的小姐连忙躬身应是，彼此交换了几记目光，默默跟随她移步至院中的凉亭。
亭台周围正是杏花初绽，粉白的花瓣如轻雪般飘落，随风旋转织成一帘美景。
然而几位小姐站在亭中，反倒个个神情僵硬，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姜茯谣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并未直言，而是捧着茶盏缓声笑道：“几位妹妹今日怎如此拘谨？是我面上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是你们心中有事藏着不便对我言说？”
她话语含笑，却不经意间带了一分暗含的寒意，几位小姐闻言更是面色微变。
最终，一位年纪较小的小姐忍不住抬头，手指交缠，小声问道：“王妃姐姐，听说前些日子，宫中官仓公开售粮，是摄政王的命令吗？”
姜茯谣淡淡一笑：“确有其事，怎的，难不成各位妹妹对这件事颇有疑虑？”
那小姐面色发白，其余几人也是随之垂下脸去，互相推攘都不敢开口。
姜茯谣看着她们踌躇模样，心中顿了顿，眸色越发地冷了几分。
“既然这般遮遮掩掩，不如姐姐替你们说了吧。”
她将茶盏轻轻搁在桌上，声音虽轻却如一柄无形的匕首刺入人心。
“你们家的米行，因囤积粮食、哄抬米价一事，与最近的官仓售粮有些关联吧？”
话音方落，凉亭内一片死寂。那
些小姐面露惊骇，纷纷哑口无言。
姜茯谣嘴角挑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却没有继续逼问。
她转而轻声道：“姐姐明白，这几日城中说长道短的声音不少，但我也要提醒大家一句——常言道，人在做，天在看。你们家的长辈若因一己贪念，罔顾百姓生死，品性上便先输了一半。”
那些小姐不约而同一颤，低低地抽泣声在纱袖遮掩下散开。
姜茯谣没有揭穿她们的失态，而是语调放缓，语气却更为沉重：“我可不是危言耸听，天灾是真实存在的，到时若果真祸及百姓，你们可知道要承受的是什么？那时这饱满的米粮不过是一把干柴，将整个城池与家族的名声，一寸寸烧尽。”
凉亭内鸦雀无声，唯有春风拂过杏花树，落下一片细腻的花瓣，一瓣恰巧飘落在姜茯谣的肩头。
她伸手轻拂，目光落回那些已面色如土的小姐，声音终于柔和了些许。
“但凡世事，留一线自省，也许还有转圜之余。今日这话姐姐只与你们几人说了，也算是有缘。至于日后如何行事，自有你们家中长辈取舍，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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