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子滚!”
他恼羞成怒地低吼一声,脸色涨得通红,抓起桌上的酒壶,也不用杯子,直接对着壶嘴狠狠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浸湿了华贵的衣襟,“没一个好东西...都是来看老子笑话的...”
苏小小心中冷笑,面上却立刻换上惊慌失措又泫然欲泣的表情,重新爬回他身边,抱住他的胳膊,用脸颊蹭着,声音带着哭腔:“于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嘛。小小伺候得不好吗?您别生气嘛~小小...小小只是太想您了...一时情难自禁...您要打要罚,小小都认了,只求您别气坏了身子。”
她深知如何对付这种无能又暴戾的男人。
极致的奉承,加上示弱和情难自禁的借口,最能安抚他们可怜又可悲的自尊心。
果然,于德见她这般模样,怒气消了一些,但依旧烦躁,他喘着粗气,另一只手粗暴地伸进她的衣襟里用力揉搓,仿佛要将所有的怒火和挫败感都发泄在这具年轻的肉体上。
“哼!少给老子来这套!你们这些婊子,就会说些甜话,狗屁不顶!”
“弹曲儿,给老子弹个带劲儿的!”他恶声恶气地命令道,试图用这种方式掩盖自己的无能和不快。
“是是是,小小这就给于老爷弹曲儿。弹您最爱听的《十八摸》好不好呀。”
苏小小强忍着胸口的疼痛和内心的恶心,脸上依旧挂着媚笑,起身取过琵琶。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故意将裙摆撩高,露出一截雪白光滑的小腿和纤足,对着于德抛了个媚眼,然后指尖拨动琴弦,弹奏起淫词艳曲,红唇轻启,唱出露骨的歌词,身体还随着节奏轻轻摇摆,做出各种诱人的姿态。
于德靠在榻上,一边大口喝酒,一边用那双充满欲念和暴戾的小眼睛,死死盯着苏小小,听着那不堪入耳的歌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暂时忘记今天的损失和那份难以启齿的耻辱。
苏小小卖力地弹唱着,脸上笑容娇媚,眼神流转,每一个动作都极尽挑逗,堪称完美的表演。
但她的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麻木和厌恶。
她看着眼前这头肥硕、油腻、无能又暴戾的肥猪,心中充满了鄙夷和怜悯。
这就是姑苏城所谓的上流人物?
在权力和欲望面前,竟是如此丑陋不堪。
她想起被抄家的富户们,想起楼下那些担忧未来的姐妹,想起窗外那些在雨中挣扎求生的流民...这个世道,真是荒唐透顶!
然而,她的歌声依旧婉转撩人,她的笑容依旧媚骨天生。
这就是她的生存之道。
在这泥沼般的风月场中,用虚假的情欲和身体,换取片刻的安宁和活下去的资本。
至于真心和尊严,早已在第一次卖笑时,就碾碎在朱漆门槛之下了。
琵琶声、淫词艳曲声、于德粗重的喘息和偶尔的咒骂声,混杂着楼外淅沥的雨声,交织成一曲姑苏雨夜中,属于繁华背后的糜烂与悲哀的乐章。
雨势渐收,从滂沱转为淅沥,如同姑苏城此刻的氛围,狂暴的动荡暂歇,但沉闷的压抑和无处不在的湿冷依旧渗透每个角落。
然而,在这片压抑之下,一些细微的变化和声音,开始在不同的角落悄然滋生。
雨滴敲打着瓦片、石板、篷布,奏出单调却无处不在的背景音,串联起这座不眠之城的各个角落。
营房内,火把噼啪作响,驱散着雨夜的寒气和潮湿。
几名刚换下岗的空明军士兵围坐在火盆旁,擦拭着盔甲和裤靴,低声交谈。
汗味、皮革味、湿柴燃烧的烟味和食物的香气混合在一起,构成军营特有的气息。
“嘿!兄弟们,瞧见没?今儿个粮官送来的伙食!”年轻的黑脸汉子王铁柱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海碗,里面是热乎乎的米饭,上面还盖着几片咸肉和腌菜,他吸溜了一大口,满足地咂咂嘴,“白米!真正的白米!还有肉!他娘的,多久没吃过这么实在的饭了!肚子里有食,身上才有劲!”
旁边年纪稍长的老兵慢条斯理地嚼着饼子,哼了一声,但眼角皱纹舒展开来:“瞧你那点出息!几片咸肉就把你打发了?不过...话说回来,这米粮倒是足量了,不像前些日子,清汤寡水,喝下去一泡尿就没了,训练的时候都腿软!”
“那是!雷将军亲自带人去请那些大户老爷捐的粮,能不足量吗?”
旁边一位精瘦却不羸弱的士兵压低声音,带着兴奋,将手中的长弓放在腿上用手调校着弓弦,“听说...朱半城家那粮仓,堆得跟山似的,白花花的大米,一车一车往营里拉,将军这回是真硬气!说砍就砍!痛快!看以后谁还敢卡咱们的粮饷!”
老兵瞪了他一眼,警惕地看了看营房门口:“嘘!小声点!军中妄议上官,想挨军棍啊?”
但他自己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丝快意的弧度,“不过...雷将军这手...确实镇得住场面!那些平日里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大户,现在见了咱们,哪个不是点头哈腰,生怕慢了一步,步了那几位的后尘?”
王铁柱凑近些,碗里的饭也顾不上吃了,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忧虑:“队长,你说,将军这么干不会惹祸吧?内廷监那帮阉狗,能善罢甘休?”
“就是,我听说他们的钦差还在驿馆里摔东西呢!那茶杯摔得,噼里啪啦的,隔着一条街都听见了!”
老兵沉默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历过风霜的沉稳:“祸?怕就别当兵吃粮。咱们当兵的,职责就是守土安民。城主大人和雷将军下令,咱们听令行事,天经地义!内廷监?哼!他们的手再长,也伸不到咱们空明军的刀把子上!再说了...”
他环顾一下左右,声音更低,几乎如同耳语:“大司马爱兵如子,怕他一条阉狗作甚?”
他指了指天花板,意味深长。
其他几人顿时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眼神中多了几分安心和坚定。
有粮吃,有令行,上面还有撑腰的,这兵当得才有劲头!
“行了!吃饱喝足,赶紧休息!明日还要巡河堤,听说上游不太平,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老兵挥挥手,结束了谈话。
营房内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火盆的噼啪声、窗外细微的雨声和士兵们沉沉的鼾声。
他们的睡眠,比前几日踏实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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