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历五百一十九年
冬日
真正刺骨的寒风多数都是喧嚣的。
学堂一日的课业结束后，凡沙并未同往常一般返回村长家中。
一只结实健壮的狮兽戴着手套站在学堂门外学着苍蝇搓手制造些许热量。
春去秋来如此六年时间，让原先只有一米左右的小狮子，长成足有一米八几的大孩子。
那手套是虞先生送的，每个学堂的学生都有。
凡沙这副是金黄贴近他毛发颜色的。
他这般站着像是在等谁，片刻后两位一白一绿的羽兽相继从学堂中走出，见到凡沙身影便加快了几分脚步向着凡沙方向奔来。
“凡沙老虞也真是，就因为我们两个课业没有做完就让我们罚抄书本，真的是，那些东西学了有什么用，这些时间还不如让我们去山上采点松光果来的实在。”
白色羽兽一来到凡沙身边就开始抱怨，那绿色羽兽如同捧哏似的开口附和：“就是就是，老虞就是喜欢瞎显摆，不就是年轻的时候去过的地方多嘛，多认识几国语言就给她能的，最后还不是待在囚龙了，按我说，咱们学囚龙国话就够用了。”
白绿两羽兽把凡沙夹在中间，三人勾肩搭背的向着最近的山林方向行去。
“我听玄叔说了，虞先生教的那几门外语，咱们明年乡试的时候用的上，如果乡试过了那咱们就可以去城里上学，之前玄叔带我去城里，听那些城里人说他们那边到了寒节都不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面对着两位同窗六年的友人，凡沙还是想能劝就劝的。
只不过人各有志，青如雪与青如叶只是微微思索片刻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今日里三人是约好去山上采些药材回去的。
他们这村子附近盛产一种叫做地根的草药，一株能卖好几个铜子。
凡沙也好些天没回去看爷爷，今早就和玄叔说好不回去了。
虽然地根叫这个名字，可实际却并不长在地里。
他们居住的这块地域大小峡谷众多，而那地根就长在峡谷石壁与石壁的间隙处。
这东西并不好采摘，哪怕羽兽会飞又会因为脚爪不够灵活而常常破坏这药草的品相，导致哪怕是采到了也卖不出多少价格。
因此这货也就只能让陆兽绑根绳子，从崖壁上滑下去采摘。
不过这赚钱的法子让凡沙知道了，仅是一夜他便想出了法子，隔天就找自己两个小伙伴尝试了一下，没想到果真可行，就是这个法子让那地根价格都降了不少。
三人谈笑说着走着，没多久便到此行目的地。
凡沙熟练在一旁树干上绑好绳子，再将绳子又套在两羽兽身上，这些安保措施做完才是向着断崖边上走去。
此处断崖不深，当然这只是对羽兽一族来说的，若是凡沙从这里摔下去，怕得当场变成一摊肉泥。
三人动作都是熟练的，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做。
两羽兽缓缓托起凡沙，凡沙也没惊慌，待对方将自己托至一处长着地根的石壁前，他才是熟练拿起工具采摘起来。
这地根必须用刷子将那些根须位置的小石块小土块扫开，有些扎根牢固的还需要用锥子轻巧破开石层。
三人一下午忙完也就收获十来株，卖完钱回到那熟悉的山林中时，还是幽乐大神指引他归家方向的。
几年间，那座土房子大多处地方被用结实木板完全加固，看上去已经没有原本那随时可能坍塌的模样。
门缝中透出的点点火光表明，屋内之人还未有休息。
凡沙心中一直认为这才是自己的家，他没有敲门，手掌微微用力，房门便吱吱呀呀被推开。
只见一鼠兽正盘腿坐在火炉前面，火光落在那长满白毛的面庞上，显得对方十分苍老。
听见房门被人推开，凡仁抬起脑袋，他的眼睛有些浑浊了，可依旧看的出是欣喜的。
“小沙，快来，到爷爷旁边来，外面冷。”
临近寒节，这天气确实越发寒凉。
凡沙两步进门，快速将房门合上，深怕那寒风吹进这屋里，让凡仁冻着。
看着眼前这已经比自己还要高的孙子，凡仁心中是无比开心的。
“爷爷，不是让你别等了嘛，怎么还...唉...”
看着凡仁依旧憨笑着，凡沙也不忍心再开口训斥。
他在学堂里待了六年，自然明白老鼠是生不出狮子的，可他却愿意永远承认，眼前这位鼠兽永远是他的爷爷。
“最近过的怎么样。”
火炉上放着铁质水壶，水壶内装着的并不是单纯的净水，还有凡仁自己地里种的一些蔬果。
凡仁提着水壶给凡沙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
捧着水杯吹去其上飘浮的气雾，他就喜欢每月里这个时候这般听听自己孙儿讲他在学堂里面的趣事。
可今日凡沙却有些心事，接过凡仁递来的水杯，盯着其中橙黄的液体一言不发。
热气浸染了凡沙的眼眸，凡仁见自己孙子这模样不禁有些担忧：“小沙，你这是有心事？”
凡沙只微微点头，许久后才将水杯捧到面前小酌一口。
汤水里加了松光果，应该是凡仁没有去籽的原因，那汤水虽然甘甜清爽，但回味却有些许苦涩。
“爷爷我想去城里上学。”
凡仁担忧的面庞露出一抹笑容：“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你想去就去吧，爷爷高兴还来不及呢。”
凡沙抬起头，原本那应该显得凶厉的棕红色瞳孔，此刻却让人觉得脆弱与柔和。
“玄叔带我去过城里，那.....那里离这很远，这样我就很难见到爷爷了。”
“傻孩子。”凡仁抚摸着凡沙的脑袋，他只是这般抚摸着不再说话。
在十二年之前，凡仁就是一个随时都准备好赴死的老家伙，可有了凡沙后他有些不想死了，他想看着凡沙长大，想看着凡沙过上好日子，想看着凡沙有自己的家庭...
可他知道他已经老了，走不动，也禁不起折腾。
凡仁将手掌搭在凡沙肩膀上，像是凡沙是小孩子那般轻拍着对方，口中念起那广为流传的歌谣。
风儿吹，风儿吹
那个小家伙还没睡
风儿吹，风儿吹
天上星星在催你睡
梦里什么都有，全都有，全都有
快快点点入睡，快入睡，快入睡
风儿吹，风儿吹
小朋友们全都入睡
风儿吹，风儿吹
有人在梦里等你睡
大家已都入睡，都入睡，都入睡
你也要快快睡，快快睡，快快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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