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一个平静的夜，可却因为夜半三更太湖上的一声惊雷变得不平静。
第二日，姑苏城民间流传一个消息：太湖有水怪出世惹怒上天，上天降下神雷给劈死了。
与普通人不同，江湖人士有不一样的猜测，大多数人都认为是桃花坞这几年封岛，研究出来的秘密武器造成的。
而真正的始作俑者，此时正从姑苏城外荷花村以南的太湖边露出水面。
荷花村位于姑苏城东南方向，其附近水域恰好是前往泉州港的必经之路。
李一尘甩了一下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姿态洒脱，手却在发抖。
昨晚就是他好奇那些铁疙瘩到底有什么用，于是诸葛长陵就在太湖上引爆了一个水雷。
李一尘整个人都傻了，手中的水雷拿也不是，放也不是，他那时才发现白天不知道在鬼门关转悠了几次。
最最可恶的是诸葛长陵竟然没提醒他，还把安置水雷的任务交给他。
想到这里，李一尘又是一个哆嗦，如今他总算有惊无险安装完成，顿时感觉手脚发软。
“万事俱备，只待吉时了。按计划行事吧。”
“这里真的不用我们帮忙？”
“不用，我不想出现多余的变故，苏姑娘既然去了温家，石湖山庄那里就劳烦李兄了。”
李一尘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同行了那么多天，他多少也看出一点，苏梨雪都放心扔下诸葛长陵一个人，那么他的担心就是多余的。
李一尘走后，诸葛长陵一个人静静眺望湖面，他知道，这平静的湖面很快就要掀起波澜。
就像这个江湖。
时间如白驹过隙，申时过半，酉时未到。
姑苏城一整天都没见过太阳，灰色的天好似将整个寒冬的郁气都积累在这天。
“公子，你也来赏荷吗？”
开口之人是一个诸葛长陵从未见过的美妇人，她独坐在荷花村旁的一条小溪边上。
溪水很清，清得可以看见铺满整个溪底的淤泥。有那么多淤泥的小溪，水却如此清澈，倒是很少见。
诸葛长陵顺着美妇的目光看去，只见在众多枯败的莲藕枝丫中，一片翠绿的荷叶静静铺展在水面上。
她赏荷，赏的不是荷花，而是荷叶。
诸葛长陵来到美妇不远处，也在一块青石上跑腿坐下，却没有说话。
而那美妇仿佛也不在意这一点，而是自顾自地开口。
“这小溪原本没有名字，不过以前有个人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吾溪。这个名字，以前只有我和他知道。”
当美妇说出这条小溪的名字时，脸上闪过很多复杂的表情。
幸福、怀念、愧疚……
诸葛长陵没有看向她那边，自然看不到她的表情，可他的目光却变得深邃起来。
“春天，来得太慢了，不过我很幸运，竟然能在冬日看到这样一片荷叶。”
“都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可荷叶又何尝不是呢，只是所有人都被美艳的荷花所吸引，却不曾看荷叶一眼。”
美妇静静倾诉，像是说给诸葛长陵听，更像对小溪诉说。
“呵呵，不仅出淤泥而不染，还水过无痕呢。”
诸葛长陵第一次开口，他不仅开口了，同样出剑了。
诸葛长陵的剑很快，长剑在水面一晃就收。
水面微微荡漾，荷叶仍旧静静铺展在水面上，可连接底下的茎却被斩断了。
诸葛长陵不解风情的直接伸手入水中，抓住根茎把荷叶从水中捞出。
“你看，它刚刚明明被水全部包裹，可现在却滴水不沾，是不是很无情。”
诸葛长陵将荷叶举到美妇面前，目光与其对视，所以他这一刻清楚看到美妇眼中的愧疚和愤怒。
她紧握拳头，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不说话，却轮到诸葛长陵开口了。
“而你刚刚说的，出淤泥而不染，也是不对的。之所以会这样，那是因为包装得够好，只要将外面那层包装撕开，它没什么特别。”
说完，诸葛长陵当着她的面，用长剑在荷叶表面一下一下划过。
随着诸葛长陵收起长剑，荷叶看似没有损伤，可它表面那层膜已经千疮百孔。
“接下来，你猜猜会怎样？”
诸葛长陵脚下发劲，内力传入溪水中，搅动底下淤泥，溪水顿时混浊不堪。
随后，他五指松开，荷叶落入溪水之中，等再次浮出水面，荷叶上一道道清晰的污垢出现。
美妇呆呆看着溪水，久久都没有出声。
诸葛长陵也没有说话，安静坐在一旁。
他们都在等，她也许想等一个奇迹，而他，在等一声惊雷。
在无声中，时间悄然来到酉时。
美妇原本复杂的脸上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目光死死盯着溪水，好像整个人都要投入进去。
诸葛长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原本混浊的污水已经变得清澈，本来满是污垢的荷叶在清水的冲刷下，也变得很干净，一如从前。
美妇笑了，笑着笑着却落下眼泪。
从来就没有什么出淤泥而不染，只是有人一遍遍为她洗刷，将她包裹。
“感动吗？戚夫人。”
诸葛长陵不含情感的声音将戚薇的美梦惊醒。
“你听说无声惊雷吗？”
“没听过没关系，你很快就听到了。”
此时，溪水尽头的太湖，远远可见一支船队驶过。
诸葛长陵抬手一只手五指张开。
“无声惊雷，这是我对你的天罚，你的罪孽无可饶恕，任何妄图包庇你的，我都会将其摧毁。”
话语落下，诸葛长陵五指合拢。
嘣——
沉闷的响声不大，可却仿佛直击内心，震动从太湖那边一直传递到这里。
一瞬间，整条小溪如地龙翻身，底下的淤泥全部被掀起，溪水顿时变得混浊不堪。
也在这时，一道剑光闪过，诸葛长陵出剑了。
目标并不是对戚夫人，而是溪水尽头的活水入口。
轰隆——
随着剑光闪过，石块落下，活水入口直接被堵住，溪水直接改道。
“不！”
戚薇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跪坐在地，好像这一剑比落在她身上还痛。
诸葛长陵手握长剑，俯视着戚薇。
在他身后，被摧毁的船只火光冲天。
“我说过，包庇你的一切，我都要将其摧毁。即便是你心中的美好。”
诸葛长陵话语落下，目光却看向石湖山庄方向。戚薇抬起头，目光怨毒又恐惧。
“你难道就不想得到白虎玉玦吗？”
诸葛长陵不屑，
“你觉得自己是什么东西？被舍弃的棋子罢了。你说白虎玉玦会在一个弃子身上吗？”
诸葛长陵的话将她的侥幸彻底毁灭。
“呵……呵呵呵……弃子吗？真是贴切的形容啊。”
戚薇笑得有些凄然。
“没想到当年那些丑态毕露的所谓正道君子，竟然还会有人为他们报仇。”
“成王败寇，我不觉得自己有错，我唯一对不起的只有陆吾溪，我也很幸运，有幸能成为石湖山庄的庄主夫人。”
“白虎玉玦我是拿不出来了，不过我愿意用一个消息，换少侠不要对石湖山庄出手。”
戚薇说着，竟对着诸葛长陵跪下，身子一伏到底，整个人趴在肮脏的泥土上。
“你说。”
诸葛长陵的声音仍旧没有半点情绪，戚薇也不跟诸葛长陵讲条件，而是直接开口。
“听说上次李雷云在你手上吃了大亏，青龙玉玦也没拿到。不过最近他又在双王镇探听到另一块玉玦的线索，如果你想收集玉玦，或者想报复我们，都可以去双王镇看看。”
戚薇说完直起身子。
诸葛长陵目光落在她身上，瞳孔却微微一缩。
只见戚薇面色苍白，嘴角也有鲜血流出。
她，竟然自杀了。
“该死！”
诸葛长陵爆了句粗口，瞬间来到戚薇身旁，一把将她扶起。
“没用的，我已经震断心脉，你别想活捉……呃！”
戚薇说到一半，却不可思议看着从自己胸口探出的剑尖。
噗——
诸葛长陵手上力道加重，长剑又露出一大截。
“谁，给你自杀的资格。太乙教的仇，我会亲自讨回来。”
诸葛长陵不含感情的声音在戚薇耳边响起。
戚薇表情先是惊愕，最后竟然变成欣赏。
“噗呲……”
她竟然笑了，因为这一笑又有大量鲜血从口中流出。
“老娘……要不是先碰到……吾溪……如果……再年轻几十岁……一定会……赖上你……”
诸葛长陵抽出长剑，任由戚薇的尸体落入溪水中，一点点飘向太湖。
他没想到，戚薇最后的遗言竟然是这样的。
真是可笑。
诸葛长陵一甩长剑抖落上面的鲜血，最后目光落在那些船只上，杀意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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