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谁说死人就不能当人质了
二人走出屋子，带紧房门，陈伯去取药材，黄芪则负责架炉生火，走到西首小房外，只见里面有一副冰棺，正对窗户映着张干巴巴的人脸，上面爬满了滚圆的水蛭，黄芪纵然再多见少怪，也不禁有些毛骨悚然，这换血之法，实在是太阴毒了。
“哼，看够了没有？你若是敢得罪我，下场比他还要惨。”陈伯冷冷道。
黄芪道：“我乃将死之人……。”
陈伯叹道：“以后我便叫你黄死人罢。”
药罐中倒满无根水，将药包放入，盖上盖子，黄芪在一旁扇火照看，陈伯见他做事伶俐，点头道：“李一善没别的本事，收徒弟却是一流。”
这时就听门外有内监叫道：“萱夫人到。”
陈伯大惊变色，道：“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
黄芪问道：“怎么了？这个萱夫人是谁？”
陈伯道：“此人便是世子的生母，若是被她撞破我们下的毒手，死无葬身之地矣。”
惊慌之时，拍门声渐响，内监叫道：“萱夫人在此，还不快出门相迎。”
陈伯整了整衣束，道：“你脸生，易为人所疑，且躲进房去，我来应付这萱夫人。”
黄芪点点头，推门进房，隔着窗纱张望。
灵芝问道：“怎么了？”
黄芪道：“世子的娘来了，我们不要出声。”
世子闻言，激起了求生欲，蹬着腿往床边靠。
“开门，开门，再不开我们要撞开了。”内监久唤无人应，天狼军头领不耐烦，亲自敲门。
陈伯三步并做两步走，拉开门栓，喝道：“什么人大呼小叫的，惊扰了世子，旧病复发，该当何罪？”
众内监天狼军原本气势汹汹，被他这一喝，顿时萎靡了下去，他们当然不怕陈伯，但惊扰世子的罪名，谁也担待不起。
内监道：“陈太医，萱夫人驾到，你出迎何迟？”
陈伯向萱夫人行礼，道：“老夫刚才在替世子煎药，因此慢来接驾，该死该死。”
萱夫人道：“太医为我儿操劳，何罪之有。”
一行进了院子，果见炉火正旺，内监环顾左右，问道：“陈太医，这里为何如此安静？那些服侍世子的内监杂役哪里去了？煎药这种粗活让他们做就行了。”
陈伯道：“这几天是替世子换血的紧要关头，容不得半分差池，那些内监杂役虽然手脚灵活，毕竟不是药堂出身，不说弄错了药材，便是温汤的时辰不对，欠了火候，就会大减药效，前功尽弃，那时纵然大罗神仙下凡，也再救不了世子了，为保万无一失，我只能凡事亲力亲为，将闲杂人等暂且清了出去。”
“原来如此，我儿性命就拜托太医了。”萱夫人施了个万福，感激言道。
陈伯忙还礼道：“夫人言重了，这都是小人分内之事。”
萱夫人道：“好了，我进去瞧瞧他。”
陈伯道：“夫人，我刚给世子针灸完，他正在酣睡，入眠有助于养精归元，还是让世子歇息调理，不要惊醒的好。”
萱夫人点点头，道：“既如此，我明日再来。”
却说那世子听到母亲要走，内心愈加急切，奋力蹬腿，终身子悬空，连带着锦被从床上栽了下来，发出“嗵”的一声闷响。
黄芪灵芝原向外张望，没留意此处，闻声大吃一惊，忙上前按住他的口鼻手脚，世子拼力挣扎，纵然身虚体弱，但救命稻草就要从眼前流逝，岂肯坐以待毙，回光返照之下，力气大得出奇，黄芪唯恐他再发出声响，便扯过锦被盖住他的头，死死按住。
“是什么声音？”萱夫人问道。
隔着房门，世子落地之声传出来已变得轻微，诸人虽然都听到了，却不真切，陈伯生平为恶甚多，毕竟经验老道，临危不惊，轻描淡写：“该是世子翻身的声音罢。”
萱夫人微微一笑：“这孩子还是老样子，睡觉也不老实。”言罢吩咐天狼军守在院外，不许闲杂人等靠近，便摆驾回宫了。
关上院门，陈伯长舒一口气，大步走到房前，急问道：“怎么样？”
灵芝拉开门栓，道：“没事了。”
陈伯张望：“世子呢？”
黄芪指着地上的一团锦被，道：“在这里，他从床上掉下来，不知为什么虽然被封住了穴道，但力气却大得很，我们只好用被子压着他，现在却又不动了。”
陈伯叹道：“虚惊一场，你们可知刚才有多凶险，我们的命差些都要栽在这里。”
顿了顿又道：“人为了求生有无穷的潜能，冲破穴道也是有可能的。世子，你无须担忧，只要我们能安然脱险，就不会害你性命。”
言罢俯身掀开被子，只见世子翻着白眼一动不动，陈伯大惊，去探鼻息脉搏，骇然道：“死了。”
黄芪灵芝万万没想到会是如此局面，惊道：“我们杀了他？”
陈伯摇摇头，道：“他原有重病在身，已极度虚弱，强行冲破穴道，用尽了最后一点元气，油尽灯枯，就算你们不出手，他也活不成了。”
灵芝道：“他死了，那我们就没有了人质。”
挟持世子原是他们救人脱身的重要一环，世子在陈伯手里治病，要制服他简直轻而易举，所以陈伯才会那么快答应黄芪的交换条件，但没想到现在出了这样的意外，打乱了原来的部署。
陈伯思索片刻，沉声道：“谁说死人就不能当人质了？”
黄芪奇道：“死人还能当人质？”
陈伯抱起世子放在床上，将锦被如常盖着，放下帘帷，道：“世子之死，只有我们三人知道，我们不说，南妖侯又怎知他是死是活？”
黄芪恍然，陈伯果然百计莫测，这样做虽然冒险，但却是唯一的选择。
眼看天色将晚，陈伯吩咐灵芝留院看守，命黄芪带上大气汤，依计行事，前往越秀山。
一路上黄芪问了不少《岐黄秘术》中的疑难，陈伯道：“你半截身子已入了土，知道了又有何用？不如喝酒寻欢，了此残生。”
黄芪道：“正因时日无多，才要问个明白，不然就要抱憾终身了。”
陈伯“啧啧”赞道：“你很像我，无论是相貌才智都有我当年的几分风范，假以时日，医道修为必然能赶上我的一根手指头，我很欣赏你，年轻人。”
黄芪暗道：“若是像你，那可就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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