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小想，妈妈肯定是睡着了，还是不打扰她好了。
聂小小把水杯放在旁边，又去扶摔地上的小壮壮。
哄了一会儿后，聂小小抱着儿子回到自己座位上。壮壮一直喊奶奶，奶奶也没睁眼，也没动静。
聂小小感觉婆婆的呼吸太静了，平常是有声音的，或是痛的难受，呼吸很重。
她惊的探了一下婆婆的鼻息，没气了。
她伸手摸了下婆婆的脸，凉了。
原来人死了，她身上的温度会一点点变凉，越来越凉。
聂小小呆滞的感受着那种温度。第一次感受到离别之痛。
她也第一次记住死人的模样，嘴巴微张着，像在用力呼吸，渴望着呼吸。
她抱着孩子哭着跑到厨房，这时三姐正在做晚饭，还笑着说：
“小小，饿了吧，等等，还有两个菜就炒完了，就可以开饭了。”
“三姐，别炒了，妈，妈她……”
三姐一边翻炒着锅里的魔芋，想着这是妈妈爱吃的菜，一边望着聂小小笑问：
“妈怎么了？”
聂小小哭着说：“别炒了，妈……走了！”
三姐丢下铲子往外跑，妈妈安详的躺在摇椅上，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三姐喊了几声妈都没反应，扑通跪在地上，伏在妈妈怀里，痛苦嘶吼的声音响破天：
“妈！”聂小小从没听过这么惨这么真情的声音，一下子忍不住眼泪跟着掉。
三姐叫着妈，一遍又一遍，很快来了很多人，顾爸也闻声回来了。
不用问，不用看，只这痛哭的声音便让人知道，亲人已经离世了。
大家悲痛惋惜的同时，七嘴八舌的商议着逝者的后事。
村里的人都很热情，一家有事，家家都来帮忙。
“小小，你妈她，走的难受吗？”公公红着眼眶哽咽的问小小。
聂小小望着这个高大硬朗豪爽爱笑的男人，突然觉得他其实很脆弱。她心疼的说：
“爸，放心吧，妈走的……很安详。”她没想到，她只是转身倒了杯水而已，妈妈就走了。
“好，走的不难受就好！撑了那么久，她也累了，你们都累了，大家都该歇歇了，挺好，挺好……”顾爸眼睛含泪笑说。
顾大姐半个小时内最先赶回家，几个姐姐姐夫也在天黑之前陆续赶到。
母亲被放到床上，很安详的躺好。
因为顾琰离的较远，还在赶回来的路上，大家决定等顾琰回来，再进行母亲的后事。
虽然几个姐姐哭的很伤心，还是想让弟弟顾琰赶回来见母亲最后一面。
但是村里的老人说，死人不能放床上，这叫压床，多压一秒就是背罪，让老人背着罪。
他们说的那么严重，顾爸和几个姐姐也不敢坚持了，含泪同意先给人穿衣服，然后入棺。
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不相信死后会有什么，可大家都舍不得这么好的婆婆到了阴间还遭罪吧，这一刻都信了。
老人一说留着不及时入棺，压床背床是子女不孝，是让逝者受罪，大家立即忍着悲痛，护送母亲入棺。
顾琰夜里一点赶到的，母亲入棺了，灵堂布置的有模有样。
聂小小抱着孩子两眼泪汪汪的看着老公，顾琰红着眼眶抱抱她，就走到灵堂前磕头，给母亲上香，然后他就一直跪在那里。
聂小小看着心疼，想去扶他起身，大姐拽住她说：“别管了，他跪着舒服。”
顾琰就这样跪了两天一夜，直到母亲入土安葬。每次看到小小，他总笑着说，我没事，别担心我。
可是聂小小眼睛不瞎，她看到他眼睛红了，一定是哭过了。
她说：老公，你难过就哭吧，我不会笑你的。她觉得哭出来，可能心里会好受一些。可他总笑着说，我没事放心吧。
等母亲过了头七之后，他们一家人才离开老家。
他们想带着顾爸一起走的，顾爸舍不得这片土地，自然不会离开这里，只说让他们常回家看看就行了。
车子开走没多远，顾琰抱着妻儿头歪在那里就睡着了。
聂小小坐着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他。这几天她眼睁睁看着顾琰一下都没合眼，生怕他坚持不住晕倒了，还好他都坚持过来了。
行了一半的路程时，顾琰醒了，醒后就对小小说：“老婆，谢谢你。”
“谢我什么啊！”
“谢谢你愿意带着宝宝留在老家，照顾我妈，让她老人家安详没有遗憾的离世。”说来也怪，这中间母亲也有几次看着状态不好，做为儿女，大家都想送母亲最后一程，但每次大家急匆匆赶回来，一屋子儿孙满堂的守着母亲，守了几天母亲又没什么事，看着危险又渐渐转好。
这样次数多了，大家就好像放心了。谁知道，最后会悄然无声的离开。
没有送到母亲最后一程，顾琰心底自然是遗憾的，不过还好有妻子陪在母亲旁边，想到母亲孙子也看到了，也听到壮壮喊奶奶了，应该不会有遗憾了吧。
他会想，要是他这个时候没娶妻没后代，母亲就这样病重离世了，得多失望啊。
想着，他不禁搂着妻子更紧了。以前，他也有不娶妻的想法，可现在倒回去想想，那种想法真的太自私了。
聂小小瞪了他一眼：“谢什么啊，这都是我该做的。”
顾琰望着她素淡的小脸，满足的搂着她。
“我娶了个好老婆，我真有眼光。”
聂小小幸福的捶了他一下：“你才知道啊。”
“是啊，我才知道，我有多幸运。结婚的时候，觉得你年纪小，吃不了苦，我得让着你，哄着你宠着你。但是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那么能吃苦，这段时间，就你一个人陪在妈身边，老婆，辛苦你了。”
聂小小觉得顾琰过分客气了。
“老公，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啦，我没有感觉到辛苦，爸妈对我那么好，在老家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我很喜欢老家的生活呢。要是你哪天破产了，咱们回老家种田啊。”
顾琰深深的望着她，久久不语，越认识她越觉得她是个宝贝。
不拜金，不虚荣，天真踏实心地善良。他怎么就那么好运气娶到她呢，天真的小傻瓜，让人只想宠着她，把所有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老婆，虽然你这么说，我还是觉得你受苦了，乡下不比城里，就像困在里面一样，上街没那么自由。还有我妈后面病的重了，村里好多人都避着，好像我妈得了什么传染病一样，不敢靠近，只有你，不怕脏不怕乱，不忌讳得病，老婆，我爱你。”他说着忍不住亲她的手背。
“唉呀，真没那么严重。我小时候也是村里长大的，我小时候那才叫吃苦呢，在老家什么都不缺，我真的觉得很幸福。”
“不管怎么样，都是我欠着你！”
“那好吧，就当你欠着我好了，就让你用一辈子来还我了，好不好？”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快速行驶，车窗掠过阳光，她仰起小脸，视线上仰，眸底的光比阳光更耀眼。
顾琰伸手，好像捕捉到了阳光，好像捕捉到了幸福。
他把幸福拥在怀里，轻轻说：“好！”
人生就是失去和得到。他失去了，也得到了。他望着天边的红日，对自己说。
妈，一路走好！我，会想您的！
他拥着妻与子，深深的闭上眼睛，心中柔情辗转，又酸又涨，又暖又满足，长长的睫毛在阳光的阴影下，隐忍的抖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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