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出此言？”方明时紧张问道。
陈菀的意思是，等到两秦合一的时候她就该离开了。但是方明时却不知道她的意思，是怕她身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就是怕自己没这个能力……”陈菀胡乱打了一个圆场。
送到宫门口了，陈菀忽然道：“多谢你，方明时。”
方明时微微一笑，弯腰拱手道：“微臣恭送陛下。”
陈菀一怔，心口一阵酸涩。忽然之间像是闷到喘不过气来。
他们之间的情谊只能在宫门之外，这一道宫墙隔开了她所有的私情小意。走进这扇门，她就不再是原本的她了。
陈菀扯了扯嘴角，眼里没有一丝笑意。
“方侍郎，慢走。”
说罢她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犹豫走进了宫门。
……
浮玉城一战损兵折将已逾四万，陈菀不再犹豫，下令撤兵。
东秦大军狼狈回撤。但好歹保住了剩下六万将士。
小荷知道陈菀最近心情不好，所以面对她也都是小心翼翼的。她手里捏着一封信，还有一个包裹，在宫室门口徘徊不前。
“你干嘛呢？为什么不进去？”巡逻经过的小白问道。
“嘘！”小荷忙拉着他走到一边，低声道：“我收到了一封朱灵川大哥送来的私信，是托我转交给陛下的。”
“那你赶紧给啊，唧唧歪歪的做什么？”
“我怕……”小荷眉毛鼻子皱成了一堆，为难道：“我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事。”
小白没她心那么细，大大咧咧道：“可是再不好也要让陛下知道啊。”
“我知道，但是我想趁她心情好点的时候给她。”
小白挠挠头：“你这话不对吧，要是是好消息还能让陛下高兴一下，要是坏消息你干嘛要等她心情好了再刺激她一下呢？”
小荷恍然：“你说得好有道理。”
“你们两个做什么呢？”陈菀刚好出门，看到两个人嘀嘀咕咕的。
小白一抬头，露着大白牙道：“哦，朱大哥给你寄了信。”
小荷狠狠踹了他一脚。
陈菀伸手道：“……拿过来吧。”
“是。”小荷将信递给她，道：“还有这个包裹，是连着信一起寄来的。”
陈菀拆开信，没一会儿竟脸色发白，脸冒虚汗。
“怎么了？陛下？”
陈菀没有回答，一把扯过包裹抖出一块破破烂烂的破布来，依稀能看出来曾经是一件衣裳。
陈菀双手颤抖着在破衣裳上摸索，终于摸到了那个歪歪扭扭丑的要命的“植”字。
陈菀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陛下！”
“陛下！”
小荷小白当场扶住她，一阵子的手忙脚乱。
陈植死了。
陈菀醒转过来后，很久没有动弹。她整个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小荷喂她吃东西，她却是一口也吃不下。
“陛下，朱灵川大哥不也说了。没有找到小植的尸首吗？或许他吉人自有天相逃出去了没事呢？”
这话她自己都不信。朱灵川派人在战场上搜索了好几遍，只找到无数具无法辨认的尸骨。其中有没有陈植固然不得而知，可是却在其中一具面目模糊的尸身上发现了绣着陈植名字的衣服。
可是不骗骗自己怎么办呢……
陈菀却没办法自欺欺人，她躺在床上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针不扎在自己身上便不知道疼。
“小荷，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陈菀虚弱道。
“是。”
小荷走后，陈菀摸着那个“植”字，一阵一阵地悲伤。她不知道如何同父母交代，也不知道怎样面对现实。
心中只有挥之不去的懊悔。
早知道就不打这一仗了，她这么想着。
痛苦就像雾气弥漫，困得她动弹不得。一闭上眼陈植那张脸就会落到她眼前。
小植是她在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他用他胖乎乎的小手牵起了她跟这个世界连接。
现在她为了自己，将这个孩子毁了。一想到这里，她就痛苦难当。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几天。
等到又一天日落之际，她看到了两张久违的脸。
“你俩怎么来了？”
上官一屁股坐到了她身边，摸着她的脸道：“这许久不见，怎么还消瘦了这么多？做了皇帝多威风，怎么还把自己搞成这样？”
瑛瑶也道：“看来你还是不能离开我们，一离开我们就没了主心骨了。”
陈菀看着两个好朋友风尘仆仆的模样，知道她们定是听了消息不眠不休地赶来。心里一阵酸涩，又落下泪来。
上官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哭吧哭吧，有我们在你放心大胆地哭。”
陈菀靠在她瘦削的肩膀上，空愣愣的心终于有了支撑点。
许久，才听到瑛瑶道：“我们知道你若是得知了这个消息定是难以承受，一定会把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可是陈菀，我们都只是凡人而已，我们算不到未来会如何。更不知道自己或者他人的寿数。”
瑛瑶又继续劝道：“人生就是如此。我们对于天意无能为力……你或许会说，如果你不发动战争或许陈植就会平安无事。可就算你不发动，难道南秦就不会发动吗？到时候陈植是不是还是会上战场？是不是还是生死一线？这话虽然很残忍，可是陈菀，这就是现实。你不可控制的现实……我们要学会接受人生给予的伤害和暴击。”
“ 我知道，我这话说得难听。你一时无法接受……”瑛瑶声音低了下去，她帮陈菀擦了擦眼泪：“罢了，想哭就哭吧……”
陈菀更是放声大哭。
直到她眼泪流干了她才停了下来。
陈菀擦干了泪痕道：“谢谢你们，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不会沉溺太久的，只是现在我需要你们来帮我。”
瑛瑶和上官同时松了一口气。
上官道：“我们来就是为了来帮你的。你现在没有力气来处理的事交给我们。要知道，朋友就是这么用的。”
瑛瑶道：“成国那边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们都安排好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收拾残局，这个就交给我们。放心，东秦还垮不了。”
……
当初因为战事而放弃的远洋贸易而今也被重新提上了日程。因朝野上下只有方明时一个人曾经有督造远洋大船的经验所以便恢复了方明时的工部侍郎之位。不日便要前往东海县督造船只，并任海贸司司长一职。
陈植恢复了本名，被追封为忠勇侯。这是陈菀第一次为了自己的私心做的一件事。只是一个没有实质价值的封号，所有人便都睁只眼闭只眼的默许了，
浮玉城一战，双方都折损严重。不仅是东秦无力再战，南秦也是如此。如此一来两国竟相安无事了两年。
这两年时间东秦倾全国之力发展远洋贸易，颇有成效。不仅将东秦的货物卖往了海外，更是吸引了一大批海外客商。碧水甚至还为东秦引进了一大批昆仑兵。这群昆仑兵身强体壮，个头高力气大，只要付给他们一些少许银两便可以上战场拼命，是再好不过的雇佣军。
东秦发展远洋贸易，南秦却也在激发民间的商贸。两国都不遗余力地发展经济，为的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只是这份宁静难得，两国百姓得以休养生息也算是一件好事。
直到第三年冬月，今年冬天异常寒冷，连江南的河道都冻成了坚冰。
文眉河水结冰那一天，南秦再次在眉阳发动了攻击。所幸东秦早有准备，三万大军驻守在文宁，一见南秦大军有异动便出兵防守。
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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