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寂静而渺远，尽管不能很好地在夜半突发的雨中感知到什么，夜行的人还是不免加紧了些脚步。
图灵和莫里斯披着雨衣缓缓地走在林荫道中，相比起在现世以常识人的伪装生活了很久的前者，后者在漫长的庭院生活中可能还不习惯这脱离了法术的长途跋涉。
天气虽然不是决定性的因素，但对于法师来说总还是会影响元素亲和的相性，总体而言很多的混乱与逃亡都是生于雨中，在雨丝的蒙蔽中过于惰性的元素和魔力的的催化效果会减少一些。
要说为了逃避他人的感知的话，在这种情况下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也没有必要拘束到了这个地步。莫里斯不禁转头问了问图灵道：“你的这第一个同僚是个怎么样的人？”
图灵眼中仍然蒙着雨天内难以散去的雾气，轻声喘息着说道：“约尔顿，大概算是我来这套班子的时候的领头人了，就现世标准来看都可以说得上是个无比正直良善的家伙，正因如此我多年来都搞不懂他为什么会乐意为议院干那些脏活。”
“也许他没得选，人总也是会变的。”
莫里斯这么说道，指着前方的第一街区的区政府办公楼说道：“他是公职人员？”
图灵点了点头，补充道：“如果当初对他的指令没变过的话，估计他还是不上不下地在那么个办事员的位置上卡着，毕竟真的被委以重任了反而是件两面不讨好的事情。”
然后图灵转而指向了一个方向，说道：“那里是公职人员的住处，要把他引出来的话我用用旧部队的法术暗号试试。”
莫里斯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凑近了一些说着：“大半夜你把他喊出来一起淋雨可能还是不太厚道，我们还是再靠近一些吧？”
图灵摇了摇头，说道：“哪怕这个部队的约束再少，你在靠近他们常用的据点的时候一样会被发觉，没礼貌就没礼貌吧。”
说完，图灵的双手搓了一搓，虚化而无实的法术流直接被他拍在了尚有积水的柏油路面上，以一种无声的方式将隐秘的信息就此扩散了开来。
看着地面上略显灰色的法术光已经浸入了夜晚的地面，极快地波动到了几公里外的位置后，图灵和莫里斯这才放心地在一旁找了个屋檐下站定了下来。
莫里斯用着的扎克伯格的身躯矮小还带点肥胖，在这么狭窄的地方站立总是有点不稳的感觉，一时间还是有些犯难地转头看着图灵说道：“你就非得挑个这么个地方跟他会面？你传递了什么信息给他？”
“啊，大概就是原来的我死了，这么一回事吧。”
图灵毫不在乎地说着，这句话反倒是让旁边的莫里斯冷汗直流。
虽然梅里说过不在乎他过去的名字这么一回事，但这家伙代入角色的状态也太快了吧？而且他的神经怎么也大条到了这个地步，就不怕这么通知约尔顿的时候直接引起他的敌意？
有这种疑虑也是自然之中的，只是自图灵拍下那道信号之后时间仍在缓缓流逝，过去十分钟之久了仍未得到确切的回音，不禁让人遐想究竟是否有所传达，还是人已不在这个地方了。
等待之余，图灵这么对莫里斯说道：“你知道么，虽然我们这部分先行部队的人大多都落得沉沦于现世的琐碎生活，但大多人还是享受这种不用时刻与法师身份相处的时间的。”
莫里斯抬了抬眼，撇嘴嘲讽道：“怕不是跟我一样手无缚鸡之力，才能过些安生日子。你看看猎巫部队里头那么多变态人物，有时候你真的不会怀疑你和他们是同一个物种？”
“不啊，约尔顿就挺强大的。以他的能力估计，想杀死魔女正审问的那两个家伙也是轻而易举，只是没有必要把这种力量像名片一样挂在胸前公之于众。”
图灵说着，抬起头看着渐渐显露出赤色的天际，在城区里看这种日出的效果总是烂到难以描述，但细想一下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看过这种日出了？
毕竟只有抛却对立和争斗，才有着能够享受生活的余裕。
这种事的解释权就算再多也好，在他的心里永远只有这一条是在顶端的。
雨幕中渐渐深化了一处痕迹，能够看出有个人的身影将要从那个方向显现出来，图灵抬了抬头，对着那个方向开口道：“约尔顿，实在不好意思这个点把你叫起来。”
“哪里的话，比起让死人回魂来说还是要简单不少。”
顶着雨走来的男人身上并没有被淋湿的痕迹，尽管脸型还能看出粗犷的痕迹，但总体的打理上还是能够看出有着公职人员的那份得体的感觉。
他微笑着别了别脑袋，意思显然是指着旁边的莫里斯，说着：“看得出来内在还是从前那个衰样，外表就不好说了。新的身份我想应该不会是什么大学的学生吧？”
言语有着迟疑，因为立在图灵身旁的莫里斯实在没法给出一个良好的印象，到这个时候带上一个陌生人找上门，究竟是何用意？
图灵开门见山道：“我换东家了，现在为着某个危险人物做事。”
约尔顿对于图灵的直率也在意料之中，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头道：“怎么，受不了学院派的管制了吗？还是身不由己？”
这句曾经对约尔顿的揣测现在反过来去问图灵的时候，反而让他犹豫了不少。他真的是为着议院的压迫或是对魔女的同情才来做的说服吗？一切的最开始的出发点不应该是那毒物般的吻所致，好像从来都没有给过他选择的空间。
只是稍微延伸联想，当初还在现世工作的时候尚且都能得知七夜事件的恐怖，这一切的主导者现在操使着自己去动摇魔法议院的根基，这一切不禁就让他不由自主地牙关打颤。
明明只是要找出现在新的法师部队的消息就好，自己为什么会给自己揽上另一个更艰巨的活来。这一切的逻辑到现在甚至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看样子你好像自己都没想好吧。”
约尔顿捏着下巴，看着被雨水冲打着思绪混乱的图灵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必要非说服自己不可。我们这些年懒散惯了，见到在里界无法见到的东西也超乎想象之多，偶尔反过来思考一下也知道议院的做法不尽全是对的，但是……”
“但是？”
约尔顿面对着图灵干笑了一声，抬了抬手指头指了指他身旁的人影说道：“你的感知确实有些问题啊，后面跟着纪检部队的尾巴也没甩掉，就在我面前说这些可不太好哦。”
图灵只感到一阵窒息，紧而将头急转过去的时候，才发觉一个穿着法师袍的男子已经静立于自己的身旁没有动静了。
纪检部队的法师睫毛上尚且还挂着有些展露霜气的雨珠，双手抱臂着靠在一旁抬头瞥着他，不像是有什么俏皮话想说的样子。
“你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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