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秦泽再次开口邀请，章寒与陈望升二人这才对视一眼，眼中的焦虑稍稍压下。
他们知道，接下来秦泽要说的，将决定金城数万大军，乃至整个北疆战局的走向！
两人依言，缓缓落座。
但那挺得笔直的腰杆，却像两杆蓄势待发的长枪，充满了沙场武将的刚猛之气！
秦泽亲自为二人斟上热茶，袅袅升起的白雾，让堂内那紧绷的气氛，似乎也缓和了些许。
“两位将军，请用茶。”
这一次，两人没有再迟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滚烫的茶水入喉，仿佛他们胸中正燃烧的战意！
“啪！”
章寒重重地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抬起头，虎目灼灼地盯着秦泽，声音洪亮如钟，开门见山！
“秦都尉！”
“我与陈统领今日冒昧前来，不为别的！”
“就是想问问大人，接下来，这仗……到底该怎么打？”
“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保证，第一个冲上去，把血莲教那帮杂碎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章寒的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这番话若是从旁人嘴里说出来，大有质问主帅、刺探军情的嫌疑。
但从章寒口中说出，却只有一片赤诚！
他们是盟友，是袍泽！手握重兵，询问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乃是情理之中的事！
而且两白山一战，不论是章寒还是陈望升，两人都牺牲了不少手下的弟兄。
现在被围困的危机已经解除，两人自然想为手下牺牲的弟兄们报仇！
面对章寒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秦泽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淡然。
他似乎早就料到了两人会有此一问。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关于他和楚歌之间的那个“三日之约”，他并不打算告诉眼前的两人。
倒不是信不过。
章寒与陈望升皆是忠勇之辈，这一点，秦泽深信不疑。
只是……
古语有云：事以密成，言以泄败！
这件事太过重大，也太过凶险！
他与楚歌的合作，本就是一招行于刀锋之上的险棋。
其根本目的，是为了兵不血刃地抓住六位长老，同时刺探血莲教内部最核心的机密！
可一旦此事泄露出去，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天知道会被歪曲成什么样子？
“秦泽勾结血莲教，私放少教主楚胜天！”
届时，一顶通敌叛国的大帽子扣下来，别说他一个小小的金城都尉，就算是镇国公府，怕是也承受不起！
所以，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在计划没有完美收官之前，他必须将所有的变数，都扼杀在摇篮之中！
想到这里，秦泽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然后才慢悠悠地看向章寒，声音温和却坚定。
“章将军，对付血莲教一事，秦某认为……”
“还是要，从长计议！”
“轰！”
“从长计议”四个字，如同一块巨石，狠狠地砸进了章寒与陈望升的心湖，激起千层巨浪！
章寒当场就愣住了，满脸的不可思议！
而性子本就比章寒急躁几分的陈望升，更是“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的脸上写满了不解与焦急，甚至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秦大人！”
“末将不明白！”
“眼下，血莲教偷袭金城惨败，士气低落到了极点！而我军则是兵锋正盛，士气如虹！”
“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我们为何不趁此良机，乘胜追击，一举将这股盘踞在北疆的毒瘤彻底铲除？！”
“为何要……从长计议？！”
陈望升的眼中，布满了不解。
自从他的顶头上司，汪泉汪统领为殿后惨死之后，为汪统领复仇，就成了他心中最大的执念！
如今，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秦泽却说要“从长计议”？
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章寒虽然没有像陈望升那般失态，但他那紧紧攥住的拳头，以及微微颤抖的肩膀，也足以说明他内心的不平静！
是啊！
为何？！
这不符合任何兵法常理！
此刻，两道炙热的、充满了疑惑的目光，如利剑一般，齐刷刷地落在了秦泽的身上！
他们需要一个解释！
一个足以说服他们这两位沙场宿将的、合理的解释！
面对二人几乎要将自己洞穿的目光，秦泽却是不急不躁，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他抬起手，对着情绪激动的陈望升，轻轻地向下压了压。
“陈将军，请稍安勿躁！”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让原本心急如焚的陈望升，竟真的慢慢平复了下来。
秦泽的目光，温和地注视着陈望升，语气中带着一丝安抚。
“我知道，陈将军想要为汪统领复仇心切。”
“这份心情，秦某……感同身受。”
“但是……”
秦泽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复仇，不是莽撞！”
“打仗，更不是一味的猛冲！”
“我且问两位将军一个问题。”
秦泽的食指，轻轻地在桌面上敲击着，发出“叩、叩、叩”的清脆声响，如同敲在两人的心坎上。
“你们觉得，我们现在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章寒与陈望升对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地答道。
“自然是士气！”
“没错！”
秦泽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
“士气，的确是我们的优势。”
“但，这只是我们看得到的优势。”
“血莲教，同样有一个我们看不到的优势！”
“哦？”
章寒眉头一挑。
“还请秦都尉明示！”
秦泽的目光扫过两人，缓缓吐出四个字。
“困兽犹斗！”
话音落下，他站起身，走到堂中的地图前，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血莲教盘踞的陇西郡。
“两位将军请看。”
“血莲教虽然新败，但其主力尚存，教中高手也并未伤筋动骨。”
“此刻的他们，就像一头被我们打伤了的饿狼！”
“我们若是就这么气势汹汹地扑上去，你猜，这头饿狼会做什么？”
不等两人回答，秦泽便自问自答道。
“它不会逃！”
“因为它知道，它已经无路可逃！”
“它会亮出自己最锋利的爪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临死前，从我们身上，狠狠地撕下一块肉来！”
秦泽转过身，目光如炬！
“用数万将士的性命，去换一个惨烈的胜利，去跟一头将死的野兽以命换命……”
“在秦某看来，这是最愚蠢的打法！”
“这……”
章寒与陈望升被秦泽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他们都是带兵之人，自然明白“穷寇莫追”的道理。
只是，之前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一门心思想着扩大战果，却忽略了这最致命的一点！
看着两人若有所思的神情，秦泽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再次开口，声音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自信！
“而且两位难道还没有发现一个重要且致命的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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