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除了沈仙佑外，所有人都在以惊愕的目光看着叶芝。
在普遍观念里边，父母哪怕有天大的错，人子都不应该说父母半句不是，君臣亦是同理，更何况治其罪？
叶芝又何尝不知道，圣上是在拿自己当枪使。
可没办法。
既然不要自己含糊其辞，那么就只能说的坚决些，听话的臣子，总比不听话的要好。
众人也知道沈仙佑的意思。
洛家一案，绝不可就此姑息。
“韩璃。”
“臣在。”
沈仙佑笑道：“朕去往东胜神洲这些日子里，朱卿那小子身体抱恙，内阁事情都压在你一个人的头上，朕看得出来，你憔悴了不少。”
“这样吧，听说你父亲忌日快到了，朕给你放几天假，回老家祭祖，也顺便散散心。”
“祭完祖再回来，内阁的事情就交给叶芝来办。”
给叶芝机会，给韩璃脸面。
前者接住了，后者要是没接住，那就是给脸不要脸。
韩璃连忙回应道：“臣叩谢圣恩！”
“此事就这么议定，内阁趁着今夜先拟个票，明天卯时之前呈上来，趁着朕在，朕亲自批，不让你们为难。”沈仙佑说。
“臣等遵旨，臣等告退。”
待外人走后，萧灵珍死死抓着沈仙佑的手：“圣上，你真要对高慈皇太后挖坟掘墓？”
“不然呢？你还不乐意了？”沈仙佑说。
“可说到底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啊，你又得防着东边的异端，内部要是再因此出了事，转眼间又是处处风波！”
“不这么做，才是处处风波，虽说林月夜生了个女儿，但那也是高慈皇太后一脉的传承，因为是个女儿，还顶着沈姓，我这个皇帝就没有借口去铲除，再加上林月夜本身有着功劳，更不好对她下手，我担心的是将来会有人拿着高慈皇太后的名义，来对我的后代进行撼动，毕竟我不是顺位继承的。”
萧灵珍这才明白他的用意。
本以为他是在记仇，原来是在忌惮将来事。
皇太后，这在法理上分量很重，不将其在皇家金册中除名，必然招致忧患，但只要除了，皇太后、沈平川、沈辰阳这条血脉，就会永远失去合法性。
但就得委屈陈云霓了，因为时局变化，沈平川不可能再保留“先太子”的尊号，而她也没有理由继续顶着“太后”的头衔。
随着对沈平川这个大哥的认知提高，原来的好感已然荡然无存。
新谥号上，沈仙佑已经想好了——明神郡王。
史书里的上一个明神郡王，也是前朝的废太子死后的谥号，而对于沈辰阳，既然还没死，那就降为代郡王。
陈云霓在朝龙宫得知此事后，手都在发颤。
彼此之情义，他都不在乎了。
要说不记恨高慈皇太后，绝无可能。
众所周知，仙妃娘娘失踪后，因惧于高慈皇太后在后宫的地位，没有任何一个嫔妃敢接手沈仙佑的养育之责，乳娘来一个死一个，先帝夹在中间两边为难，还是陈云霓盘活了此局。
她就算不喂，沈仙佑还是能活下来，可这就相当于用正儿八经的太子妃之位保住了沈仙佑一条命，但其实也险些让她自己被废。
这些都是私仇，公事则与人灵草相关。
高慈皇太后在其中发挥了多大的作用，依旧没有一个定数，但从现在的种种事迹来看，沈辰阳的肉身化为人灵树，则是高慈皇太后在身死后埋下的伏笔。
但她想不到，自己这个亲孙子能废物到这种程度，饭喂到嘴边都吞不下去，反而让人灵树占据了肉身，还不敢留在大玄本土。
还让身为外敌的五雷道主借助这个机会，滞缓了沈仙佑的锋芒。
这一脉，一败涂地！
沈仙佑得知陈云霓也在朝龙宫，没有躲着避着，反而主动来到她跟前。
陈云霓已经换下华服，穿上了寻常民间女子所穿的衣物。
“罪妇陈云霓，叩见圣上。”
“我知道你心底有怨气，过不了几天，你孙女就会被沈逍遥送回来，到时你们祖孙三代人就远离京师，也不要在天都待下去了，这是你们最好的结果。”
沈仙佑很绝情，一点余地都不肯留。
陈云霓能够理解，在玄京中二十年，早已看遍权力斗争中的残忍，这比真刀真枪还要致命。
一时心软，会酿出千年祸患。
自己……也证明了这一点。
陈云霓正声道：“我会好好活着，你已仁至义尽，我不怪你。”
“那就好好歇着吧。”
沈仙佑头也不回的走了。
……
次日卯时，内阁叶芝如约而至，在外殿中将票拟如约呈奏至沈仙佑眼前。
叶芝内心里还是忐忑的。
沈仙佑在盖印时说道：“不必有所顾忌，朕对自己人不会过河拆桥，前提是你别做的太过分，你没做首辅的才能，老实在内阁待几年，在此事过后别惹是生非，朕会保你安然下船。”
话落，将批红过的票拟交予叶芝之手。
叶芝虽有不不甘，但想到今年已经五十岁了，修炼上也修不出个名堂，能够有今日地位已是不易。
可那股心气，还是有点不服圣上说的话。
六十五岁才是致仕的年纪，还有十五年，难道就不能在内阁次辅这个位置上做出一番事业？
沈仙佑在他离去前还叮嘱了一句。
“别做分外之事，别找死，朱卿和韩璃不在，也别以为内阁真就是你当家了。”
“臣谨遵圣谕！”
目送叶芝离开后，沈仙佑回到化龙池。
池水中却是空无一物。
没了蛟龙，也没了丹药。
沈仙佑正四处张望呢，两位顶着龙角的女子从身后走来。
沈仙佑便问道：“都成了？自我感觉如何？”
一袭紫素锦裙的萧灵珑微笑道：“虽有欠缺，无伤大雅。”
那位小白龙的状态更加饱满，眼眸中的金色流光也在熠熠生辉，但和白清寒没得比。
沈仙佑看了眼天色。
“既然还有时间，那咱们就不从万法剑阵去往东胜神洲，直接以真龙姿态倾轧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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